长夜关的清晨，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寒霜与煤油气息的味道。
伊莱亚斯走在最前面，他那身从医院里临时找来的便服显得有些宽大，衬得他本就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容更加憔悴。
然而，他的步伐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
那双棕色的眼眸里，燃烧着逻辑与求知的火焰，将身体的虚弱完全压制了下去。
“伊莱亚斯，走慢一点，伤口要是裂开了怎么办？”
艾德蒙紧跟在他身侧，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就像一只时刻警惕着雏鸟的护卫鹰，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伊莱亚斯那略显单薄的后背。
“医生明确说过你需要静养至少三天，我们完全可以等你的身体好一些再来，这件事不急于一时。”
艾米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双手闲适地插在衣兜里，银色的狼尾在身后有节奏地轻轻摇摆。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眼前这幅景象，艾德蒙的老妈子式关怀和伊莱亚斯那套完全不为所动的逻辑闭环，构成了一种奇妙而有趣的互动。
这份紧张旅途中的小小插曲，让她紧绷的心弦也得到了一丝难得的舒缓。
-
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半个小时前。
当艾米还在厨房里，享受着将冰蕊谷磨成粉、准备一顿简单早餐的宁静时，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祥和。
艾德蒙警惕地握住剑柄前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伊莱亚斯。
他无视了艾德蒙惊讶的询问和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径直闯了进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今天的行程。
“我们必须立刻去教廷的中央资料库。”
伊莱亚斯当时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两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仔细复盘了整个遇袭事件的逻辑链。被动等待只会增加我们被再次袭击的风险，主动出击，获取情报，才是降低风险、解决问题的最优解。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
“至于权限的事情，我前几天已经给我的老师写信说了这件事，他已经答应帮我搞定了。”
“可你的身体……”
艾德蒙还想再劝，却被伊莱亚斯抬手打断了。
“我的身体状况是一个可控变量，但敌人下一次袭击的时间和方式是不可控变量。在逻辑上，我们应该优先处理后者。”
他看向艾米，似乎觉得说服她比说服这个固执的骑士要容易得多。
“艾米小姐，你之前的分析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不能再被动地被线索牵着鼻子走，必须主动去挖掘问题的根源。而我老师授予的权限，就是我们挖掘根源最好的工具。”
最终，在伊莱亚斯那套“逻辑最优解”理论的轰炸下，艾德蒙只能无奈妥协。
于是，一顿本该温馨的早餐，就这样变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调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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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行在逐渐苏醒的城市街道上。
蒸汽管道在建筑之间纵横交错，不时从阀门处喷出白色的热气，为清晨的寒意增添了几分暖色。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城市的中心区域，周围的建筑风格也开始发生变化。
居民区那种温馨而略显杂乱的风格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发高大、宏伟的石制建筑。
墙壁上开始出现精美的浮雕，内容大多是描绘齿轮、杠杆以及各种精密机械的图案，充满了机械教廷特有的、冰冷而严谨的美学。
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巡逻的构装体卫兵。
它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金属关节发出富有节奏的“咔哒”声，眼中闪烁着警惕的红光，审视着每一个路人。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
艾德蒙压低了声音，看着一队构装体卫兵从他们身边走过。
“我们这样擅自行动，会不会打乱师父的部署？”
“巴哈先生的目标是斯尔摩德主教，而我们的目标是‘神子选拔’本身。两者有关联，但并非同一件事。”
伊莱亚斯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远处一座高耸的钟楼上。
“而且，我们不是擅自行动。我已经获得了我的老师米克罗贤者的许可，我有权查阅这场仪式的资料。从程序上讲，这完全合规。”
艾米看着伊莱亚斯执拗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伊莱亚斯，你的老师……米克罗贤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轻声问道。
伊莱亚斯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老师他……是个很纯粹的人。一个纯粹的学者，一个纯粹的工匠。”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些怀念。
“他相信，机械是冰冷的，但使用机械的人，心必须是温暖的。他毕生的追求，就是用最精密的逻辑和最完美的机械，去创造一个更有序、更美好的世界。他总是说，教廷的职责是守护和创造，而不是掌控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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