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
在瓦尔特暂时构筑出的空间里，景舟感受着持续向下的引力，身体正不断坠落。
起初他还试图挣扎，可当意识到这种坠落或许永无止境后，他反倒冷静下来，开始复盘自己的过失——
毕竟他向来如此，知错、认错、改错，简单直接。
人总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
比如，虽然老朋友被刺是凯文坠入量子之海的导火索，但从对方最终接受结局的态度来看，他或许并非一意孤行，只是在诸多计划中选了个相对可行的选项。
这些都不是眼下最关键的。
对景舟而言，他必须弄清楚当前历史的节点：
如果还处在古代，距离所谓的“律者纪元”尚远，他或许还能接受缓慢推进；
可当瓦尔特这位第一任理之律者以如此姿态出现在面前时，答案已然明了——
这个时代已进入“新的纪元”，一切都不同了，时间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急流逝。
律者已经诞生！那文明的进化程度，也应该已触及前文明的边角！
毫不夸张地说，瓦尔特的出现，对一直守在量子之海的凯文而言，无异于一个超级闹钟，清晰地告诉他：
工作开始了，该起身“上班”了。
所以，他动手了。
或者说，他的手下先动手了——之前那只崩坏兽，便是信号。
在瓦尔特进一步展露力量后，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景舟默默想着，差不多能猜出接下来面对是谁的他却逐渐开始心安起来，甚至想翻个身，以更“优雅”的姿势迎接落地。
可念头刚起，就见黑暗的天幕中冒出一点银光。
随着距离拉近，那光点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双螺旋增压以及银亮色的头发，搭配上那微小的身形——是布洛妮娅！
或许是景舟大张的四肢增大了空气阻力，又或许是女孩将身体绷成利剑般的姿态加速了坠落，她的速度竟渐渐超过了景舟。
当这只娇小的萝莉重重撞进怀里时，景舟不由得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收紧。
“布洛妮娅！”
他清楚记得，在自己坠落前，分明看到瓦尔特抓住了她。
以瓦尔特的能力，护住她绰绰有余。
可为什么……
对上女孩倔强的瞳孔，那目光像极了西伯利亚荒原上破土而出的花，坚韧里藏着不容动摇的执拗。
面对景舟带着责怪的眼神与语气，布洛妮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将脑袋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我就剩你了，请，别离开我……”
景舟心头一涩，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手掌却轻轻抚上她的发顶。
他将身体尽量蜷成球状，把女孩护在中央，准备迎接最终的撞击。
真是的，这辈子似乎都躲不开他们。
就在这时，那吞噬万物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堪比宇宙爆炸的巨响——坠落停止了。
他们摔了多远？一万米？还是十万米？
景舟说不清。
只记得曾在哪看过，当物体坠落速度达到一定程度，空气阻力会与重力平衡，从而停止加速，就像雨点下落那样。
他扶着发疼的老腰坐起身，五脏六腑像被翻搅过一般，却万幸没受重伤。
身下是一片奇怪的冰原，明明身处黑暗，却能清晰看到冰层上因撞击裂开的巨大缝隙，像极了寒冬结冰的河道被重物砸出的痕迹。
怀里的女孩也没大碍，最后那一下撞击的反作用力虽让她闷哼出声，但终究扛住了。
景舟轻轻将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身上的布洛妮娅放到地上，自己则站起身，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一片断绝了所有光明与温暖的冰天雪地。
寒气并非来自低温，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从四面八方渗来，钻进毛孔，缠上骨骼。
来了。
景舟瞬间侧身，将布洛妮娅护在身后。
高大的身影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前方的未知。
布洛妮娅张了张嘴，想召唤重装小兔，却发现伙伴还在瓦尔特那边，根本无法立刻赶到。
她紧紧抿着唇，站在景舟身后，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弱小到什么忙都帮不上。
空气开始凝固。
起初只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像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却在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威慑，仿佛整个量子之海的重量都被压缩成一根针，狠狠刺向眉心。
景舟的呼吸陡然变沉。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空间的震颤，冰层下传来细碎的碎裂声，像无数根冰针在同步崩断。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那些目光冰冷、漠然，不带任何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窒息。
仿佛他们不是闯入者，而是两块不合时宜的污渍，亟待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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