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的独眼开始以不规则的频率闪烁起来，内部的处理器显然在高速运转，处理着这个涉及情感，逻辑，忠诚与背叛的复杂问题。
沉默持续了许久，荒原上只有风声掠过泰坦装甲缝隙时发出的细微呜咽。
BT在思索该如何告知铁驭，既能解释清楚，又不会让铁驭过于担忧或冲动，同时……它也在处理自身逻辑回路中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反馈。
看着BT罕见的语塞和不断闪烁的独眼，杨钦心中的猜测逐渐清晰。
他叹了口气，主动打破了沉默，
“算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独眼，声音低沉而清晰，
“能够让你违背我的意志，选择自主行动的……只有一件事。”
他再次停顿，这一次，语气中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平静，
“BT，如果我继续待在那边……”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我会死。是不是？”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杨钦此时的语气确是无比的坚定。
这不是普通的战场风险，而是注定的无法规避的结局。
除了自己会遇到身死危机，杨钦想不到第二种能让BT违背他的意志单独行动的事情了。
而且，绝非一般的危险，必须是那种自己很大概率会身死，生还概率十不存一都算是高估了的绝境。
只有这样，BT才会在违背铁驭当前意愿与确保铁驭长期存活之间，依据协议三的深层逻辑，痛苦地选择后者，并配合那个能将他送离险境的计划。
BT的反应更加语塞了。 它的独眼闪烁的频率急剧升高，甚至发出高频的滋滋电流声，仿佛内部电路因过载的逻辑冲突和情感模拟而有些不稳定。
机械躯体似乎也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杨钦的推断直接命中了核心，让它预先准备的可能更加委婉的解释方案瞬间失去了意义。
肯定，意味着承认对铁驭的欺骗是基于一个残酷的预言。
否定，则是更严重的谎言，违背它的核心逻辑。
一人一泰坦，在这荒凉的边境晨曦中，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在吹拂，远处似乎有早起的沙鼠快速跑过碎石的声音。
杨钦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喝着能量饮料，目光投向远方模糊的地平线，等待着。
他知道BT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个对人类而言都极为艰难的情绪与逻辑命题。
终于，大约过了一分钟，BT的独眼闪烁频率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幽蓝的恒定光芒。
它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去掉了所有犹豫和修饰，
“铁驭，”
BT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刻板，但杨钦能听出其中竭力压抑的波动，
“顾黎悦小姐在安德森手表能量暴动期间，与被卷入未来时间夹层，观测并记录了关键的未来时间线脉络数据。返回后，她将部分已验证及高概率事件数据共享给了我。”
“结合共享数据，以及顾黎悦小姐返回后，我方与叶牧势力态势，大天尊潜在威胁等级，圣柜能量异常指数等共计127项关键变量进行重新建模与推演。”
BT的语速平稳，如同在做战术简报，
“我的核心处理器进行了超过一万四千次不同初始条件下的沙盘推演与概率计算。”
它停顿了一下，光学传感器紧紧锁定杨钦，仿佛要确保铁驭听清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综合推演结果显示，若您继续滞留该世界，并按照原有轨迹行动，在未来可预见的时间节点，您遭遇无法逆转的致命危机，并最终……阵亡的可能性，趋近于100%。”
100%这个数字，被BT用加重且略微延长的音节说出，在寂静的旷野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沉重。
似乎是为了强调自己行为的绝对正确性，或者是为了对抗自身逻辑中因欺骗而产生的异常反馈，BT说到这里，整个泰坦躯体的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它那巨大的钢铁头颅微微昂起，颈部传动装置发出轻微的咔声，仿佛人类做了一个把脖子一梗的动作，带着一种机械造物所能表达出的最大限度的固执与决心。
它的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协议三：保护铁驭。我不会失去我的铁驭的！”
这句话近乎宣言，是对最高准则的扞卫，也是对自身这次违令行动的最核心辩护。
然而，当BT看到杨钦听完这数据和坚定的宣言后，脸上浮现出的并非释然或认同，而依旧是那抹化不开的苦涩，甚至混合着深深担忧的神情时，它那基于复杂算法运行的情感模拟模块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扰动。
BT终究还是有些愧疚了。
这种愧疚并非人类的情感，而是一种高级AI在核心指令与次级指令常规逻辑发生严重冲突，并选择了前者后，对未达成后者所产生的逻辑负反馈和自我效能质疑。
更重要的是，它知道，自己欺骗了自己的铁驭。
哪怕这种欺骗是善意的，是基于最高准则的，但欺骗本身，违背了它与铁驭之间那种绝对信任的伙伴关系本质。
它分析了上万遍，得到的核心结论之一就是，如果事先告知杨钦铁驭整个计划，铁驭同意的概率低于0.3%。
因此，它选择了配合欺骗。
这个选择的过程和结果，此刻在直面铁驭时，形成了强烈的逻辑回冲。
想到这些，BT庞大的机械躯体似乎微微耷拉了一点。
虽然实际物理姿态变化极小，但给人的感觉如此，整个泰坦看起来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那幽蓝的独眼都似乎黯淡了些许。
它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比平时低沉甚至带上一丝气弱的声音说道，
“铁驭……对不起。”
这句道歉，超出了标准协议的范围，纯粹是伙伴对伙伴的致歉。
......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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