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那位总是默默矗立在集市边缘、枝叶繁茂得如同一座绿色宫殿的星尘树爷爷,也加入了这场无声的馈赠。一阵带着树叶清香的微风拂过我们的摊位,几片边缘泛着金光的、蕴含充沛生命力的深绿色树叶,打着旋儿,精准无误地飘落在共生盆的土壤表面,很快便融入其中,化为滋养的养分。我望着眼前络绎不绝、带着纯粹善意的星尘面孔,看着摊位上不断增添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心中仿佛被一股暖流涨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原来两界的善意一旦相遇,就如同最坚韧的种子,只需一点萌芽的契机,就能在彼此的心田里迅速长成一片根深叶茂、郁郁葱葱的森林。
人群稍散时,一个沉稳而缓慢的移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一只体型硕大的星尘蜗牛,正稳稳地背着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古朴陶罐,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我们的摊位缓缓爬行而来。它的壳呈现出深邃的墨青色,壳上的纹路异常精美繁复,清晰地雕刻着双生太阳、翻涌的星尘海浪以及舒展的星尘草图案,边缘处已被岁月摩挲得泛出温润如玉的光泽,无声诉说着漫长的时光。
“这是陶爷爷,”阿星在我耳边轻声介绍说,语气充满敬意,“他是星尘集市年纪最长的居民了,据说活了不止一百个星尘年轮。集市上家家户户用的陶碗、陶罐,十有八九都出自他老人家的手。他手艺精湛,但性子沉静,平时几乎很少看到他离开他那间被藤蔓覆盖的小作坊。
陶爷爷终于爬到了我们的摊位前,他伸出柔软而布满智慧年轮的触角,极其轻柔地触碰着共生盆的边缘,仿佛在感受泥土的呼吸和盆壁的弧度。他沉默地凝视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们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他才终于用一种带着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略显沙哑却又异常温和的声音缓缓开口:“盆……做得很好。有温度,有想法。”他顿了顿,触角微微转向盆中那两株依偎的幼小植物,“让植物……不孤单,很好。很好。”他的语调悠长,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我……刚做好一个大花盆,”陶爷爷慢慢转动身体,示意我们看他背上那个巨大的陶罐,罐身同样刻满华丽的缠枝双太阳纹饰,还巧妙地设计了几个利于植物根系呼吸的透气孔,“本来想用它……换你们这个小盆回去……放在我的作坊门口……展览。让来来往往的……更多人看看……两个世界的植物……是怎么当朋友的。”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小心翼翼。
看着眼前这个承载着我和阿星最初共同劳作与期望的小小陶盆,我心中涌起一丝不舍。阿星立刻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他走上前,脸上洋溢着真诚而温暖的笑容,对着陶爷爷温和地说道:“陶爷爷,谢谢您这么看重我们这小盆。要不这样,盆我们不换了,但我们可以把它放到您摊位上展览!您的摊位在集市最中心的位置,每天经过的人最多,大家都能看到这两界的小生命是怎么一点点靠近、成长的。等它们长得再大些,我们再把它搬回来。而且,”阿星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我们正想着,等这小盆不够它们生长的时候,还想请您出山,亲手做一个更大、更适合它们未来一起成长的共生盆呢!您的工艺,才是最顶级的!”
陶爷爷那双仿佛承载着星尘历史的长长触角明显地向上竖起,如同接收到信号的天线,连他那布满岁月痕迹的墨青色壳上,那些古朴繁复的花纹都仿佛被点亮了,流淌过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显然被阿星的提议打动了,沙哑的声音里透出难得的雀跃:“好!好!这个主意……更好!我……这就回去收拾地方!最显眼的位置!”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调转庞大的身躯,笨拙而迅速地往回爬,爬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看我们,那副既急切又留恋的模样,逗得我和阿星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在温暖的集市空气中飘荡。
下午,集市的人流渐渐稀疏,喧嚣沉淀下来。阿星牵着我的手,神秘兮兮地说:“带您去个地方,集市角落的一个小秘密。”我们穿过一片枝叶低垂、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星尘树林。斑驳的光点穿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如同金色的碎玉洒落在蜿蜒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小径上。空气里弥漫着旧木、纸张和一种星尘植物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干燥芬芳。走了大约十分钟,一片小小的空地出现在眼前,一座被茂盛星尘藤蔓覆盖、屋顶宛如巨大鸟巢的小店铺静静伫立。屋檐下挂着一块手工雕刻的深色木牌,上面用流畅的星尘文书写着“时光杂货铺”,木牌旁边还悬着一枚小巧的、早已氧化成深绿色的铜铃,微风掠过,发出几声清脆悠长的“叮铃——叮铃——”声,如同时光的低语。
推开那扇历经沧桑的藤编木门,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温柔地将我们包裹。适应店内幽暗的光线后,我不禁屏住呼吸。货架上摆满了奇异的收藏:透明玻璃罐中,星尘云如般蓬松柔软;小巧的玻璃球里,封存着地球的各种声音。最吸引我的是货架最下层那张灰白色的星尘丝织毯。我拿起一角,轻轻覆盖在手上,毯子表面竟如水波般荡漾,映照出我童年的画面。那是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小裙子,在故乡的草地上追逐金色蝴蝶,奶奶倚在门框边,慈爱地看着我,风信子在院子里开得正盛。强烈的乡愁瞬间涌上心头。“这些都是被时光遗忘的旧物件。”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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