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推车离去的“咯噔”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两声稍快的连续响动,却像两枚滚烫的硬币,烙在陈远的听觉记忆里,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灼热感。房间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雨声渐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成功了。至少,他进行了一次冒险的、初步的“对话”。对方给出了一个“点”(嗒),他回应了两个“点”(嗒嗒),对方可能用伪装的车轮声(咯噔咯噔)给予了模糊的确认。这套基于触觉密码节奏、利用环境噪音掩护的“哑语”系统,第一次完成了双向的、有意义的信号交换。
兴奋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但很快就被更沉重的现实感压了下去。这仅仅是开始,而且是最危险、最脆弱的开始。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节奏不对、时机不佳、被监控捕捉到异常——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招致无法预料的后果。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这套密码的完整含义是什么?李静的处境、孩子们的安危,是否与这一切直接相关?他一无所知。
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新换的床单洁白挺括,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晒过的干燥气味,与他指尖那隐秘的、带着化学感的粗糙印记格格不入。他躺下来,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但大脑却像一台过载的计算机,疯狂处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清洁工……那个年轻的、瘦削的、沉默的男人。他的动作起初生疏,后来变得熟练。他叩击床头柜,他制造床垫落地的声响,他推车离开时控制车轮节奏……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他是王芳的同伙吗?还是另一股完全独立的力量?他能够接触到清洁工具和流程,说明他在医院内部有一定的行动自由度,但显然职位不高,处于容易被忽略的底层。
王芳呢?她消失的这些天,是否也在某个角落,用类似的方式,进行着同样的工作?她递来的苹果和硅胶圈,是否也是这套复杂信息交换系统的早期尝试?如果是,那么她的“护工”身份,就是潜入这个系统内部的绝佳掩护。
而自己,陈远,则成了这个系统中一个关键的、被动的“节点”。他被标记,被测试,现在又被“激活”。他们要利用他做什么?传递信息出去?接收指令进来?还是作为一个诱饵或触发器?
他想起李静字条上的“小心121”。如果“121”是这套密码系统的核心指令或目标代号,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正在靠近或触动着这个“121”?是会让李静更安全,还是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对家人的思念和愧疚,在这种高度紧张和不确定的境地下,非但没有淡化,反而以更尖锐的方式刺穿他的心理防御。父亲佝偻着背在院子里沉默抽烟的身影,母亲红肿着眼睛对着电话欲言又止的模样,李静抱着曦儿时那双盛满疲惫与恐惧的眼睛,小宝在睡梦中呢喃“爸爸”的稚嫩童音……这些画面交织重叠,形成一股沉重的情感涡流,几乎要将他吞没。他在这里进行着危险而诡异的密码游戏,而他们,在远方承受着真实的煎熬。这种分裂感让他痛苦不堪,却也成了支撑他必须继续下去的最原始动力——他必须弄明白这一切,必须找到出路,为了带他们回家。
第二天,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雨,但病房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微妙。张主任上午来了一趟,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评估,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洗刷过的明亮世界,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天气好了,但有些东西,洗不掉。” 这话没头没尾,说完他就走了,留下陈远独自品味其中的晦涩意味。张主任知道多少?他是在感叹陈远身上的“标记”,还是在暗示事件的复杂性?
下午,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那个年轻的清洁工再次出现了。这次他来得稍早,推着清洁车,车上除了常规工具,还多了一个半旧的红色塑料簸箕。他依旧沉默,开始例行打扫。擦拭家具,清理垃圾桶,拖地。整个过程,他没有看陈远一眼,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做出异常的举动或发出特别的声音。
陈远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根本没看进去的杂志,目光低垂,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拖把与地板的摩擦声,水桶的轻微晃动声,清洁工偶尔调整呼吸的细微气息……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打扫接近尾声时,清洁工开始清理角落和床底的灰尘。他弯下腰,用那个红色的簸箕和一把小刷子,仔细地将灰尘扫入簸箕。然后,他直起身,推着清洁车,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似乎被门槛轻微绊了一下,身体一晃,手中的簸箕倾斜,里面刚收集的、并不多的一点灰尘和纸屑,洒落了一些在门口的地面上。
清洁工低低地“啧”了一声,似乎有些懊恼,连忙停下,放下簸箕,转身去找扫帚和撮箕(车上还有备用的)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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