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组长离开后,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远僵在原地,耳边反复轰鸣着那句话:“你的妻子,是李静。”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
这个他一直清楚无比的事实,从调查组负责人嘴里如此正式地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力道。他们终于不再用那些迂回的问题来暗示、来试探,而是直接撕开了那层模糊的幕布,将“李静”这个名字,重重地钉在了舞台中央。
那么,之前所有围绕“王芳”这个名字进行的询问、暗示(店铺、资金、赵志强),是什么?是纯粹的误导?还是说,王芳作为医院护工,与李静的事件存在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更诡异的联系?那个递来苹果、眼神躲闪的王芳,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巨大的困惑之后,是更尖锐的担忧。调查组将焦点明确指向李静,意味着她的处境可能比他最坏的想象还要艰难。小宝和那个还没满月的孩子……他们现在在哪里?谁在照顾?李静被带走时,孩子还在哺乳期……
一阵剧烈的揪心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再是那个在密码迷宫里打转的困兽,而是被迫直面最残酷的现实图景:他的家庭,他的妻儿,正暴露在巨大的危险和不确定中。而所有那些来自通风管、门缝、暗处的神秘信息,此刻似乎都成了这残酷背景上一些飘忽不定、意义难明的噪点。
但下一秒,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脑海:或许,这些“噪点”,正是穿透这重重迷雾的唯一缝隙?如果调查组在明处施加压力,那么暗处那些尝试联系他的人——无论是敲击者、塞纸条者,还是那个划下“II”的保洁员——他们的目标,是否正是与“李静”的处境相关?他们想告诉他关于李静的什么?警告?线索?还是求救?
“”……“小心121”……如果李静是核心,那么这些数字对她的意义是什么?
“23”……“II”……这些又代表什么?
王芳……她作为护工,是“眼睛”的一部分,还是同样被困在局中的一颗棋子,甚至可能是暗处联系的桥梁?
思路开始重新汇聚,但这次,核心明确无误:李静,和孩子。
他的一切思考、隐忍、乃至之后可能的风险尝试,都必须围绕这个核心展开。不是为了破解一个抽象的谜题,而是为了找到拯救家人的可能路径。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不是郑组长那种沉稳的力道,更轻,带着点犹豫。
陈远迅速抹了一把脸,深吸口气,让表情恢复平静。“请进。”
进来的是张主任。他手里没拿笔记本,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显得疲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关上门,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坐下,而是站在门边,看着陈远。
“他告诉你了。”张主任用的是陈述句,声音有些干涩。
陈远点点头,没说话。
张主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陈远,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很多疑问,可能也不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他顿了顿,“我的职责是评估你的状态,提供必要的医疗支持。但有些话,作为……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陈远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你妻子李静,”张主任缓缓说道,“她涉及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些简单的经济问题或人际纠纷。调查组投入的资源,以及……围绕你发生的这些‘异常’情况,”他目光扫过房间,意有所指,“都表明水很深。深到……可能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也超出一般医疗干预的范畴。”
这是张主任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认“异常”的存在,并将其与李静的案情深度挂钩。
“王芳呢?”陈远突然问道,目光锐利,“那个护工。她在这件事里,是什么位置?”
张主任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问王芳,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王芳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她的行为,院方和调查组自然会调查清楚。你只需要关注你自己,和你妻子的事情。”
避重就轻。陈远心里冷笑。张主任知道更多,但他不会说,或者不能说。
“我的孩子呢?”陈远问出了最揪心的问题,“小宝,还有那个没满月的孩子,他们在哪里?谁在照顾?”
张主任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同情,又像是无奈:“孩子目前由相关部门安排的、信得过的人员照看,生活和安全有保障。这是目前……我能告诉你的全部。这也是为了孩子的绝对安全。”
“我要见李静。”陈远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或者,至少让我知道她现在的真实情况。作为她的丈夫,我有权知道。”
张主任摇了摇头,这次语气带着确切的无奈:“现阶段不可能。调查有严格的程序和纪律。陈远,我能给你的建议是,在接下来的询问中,关于李静,只陈述你确定知道的事实。不要猜测,不要隐瞒你知道的,但也绝对不要被诱导说出任何不确定的事情。这既是在保护你自己,也是在避免给李静带来不必要的……复杂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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