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刺穿着陈远的耳膜。他僵坐在床边,手里仿佛还握着那块滚烫的烙铁(手机),冷汗早已湿透后背。那个压低而含糊的男声,那句“想保住你老婆孩子就别耍花样”的警告,还有禁止通知王芳的命令,像三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缓缓收紧。
对方不仅回应了,而且反应迅速,方式隐秘且极具压迫感。这绝不是什么善意的沟通渠道,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单向的陷阱入口。去,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去,等于公开违抗,对方会如何“兑现”威胁?
陈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婴儿床里熟睡的陈曦,又想起此刻正在楼下小花园里、被王芳和李静带着的小宝。对方精准地捏住了他最致命的软肋。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权衡利弊,恐惧和责任已经像两只巨手,推着他做出了决定——他必须去。
但他不能完全按照对方说的做。完全孤立自己,是愚蠢的。他需要后手,哪怕这个后手同样脆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细节。公共电话……现在这个年代,城市里还有多少公共电话亭?对方指定的号码,肯定对应着一个特定的、可能位于监控盲区或者人流量复杂区域的电话亭。对方要求“只准你一个人听”,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在附近观察,甚至监听。
他慢慢站起身,忍着胸口的闷痛,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缝隙,向下望去。医院后门斜对面,隔着一条小街的便利店旁边,似乎就有一个半废弃的公共电话亭,红色的亭身漆皮剥落,玻璃模糊。会是那里吗?可能性很大,距离医院近,方便观察他是否独自前来,也方便监控是否有其他人尾随。
明天下午三点……他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准备。
首先,他需要在不引起李静和王芳怀疑的情况下,单独行动。这很难。李静现在几乎寸步不离,王芳也时常在病房。他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其次,他需要确保自己离开期间,李静和孩子们的安全。对方虽然警告他不要告诉王芳,但并未明确说会在他离开时对家人动手。可万一呢?他不敢赌。
第三,他需要留下信息。万一他回不来,或者被控制,必须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去哪里找他。
一个个难题,像沉重的石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成年人的孤注一掷,往往不是热血上涌的冲动,而是在绝境中,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和力气,去计算那微乎其微的生还概率,并为此做好一切能想到的、可怜的准备。
傍晚,李静带着小宝回来,孩子玩得小脸红扑扑的,暂时驱散了病房里的一些阴霾。王芳也跟着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然敏锐。她似乎察觉到了陈远比白天更加沉默,但只当他是身体不适或心事重重,没有多问。
晚饭后,陈远以想早点休息为由,让李静也早点带孩子们洗漱。趁李静在卫生间忙碌,小宝在一边玩玩具的间隙,陈远极其隐晦地,将自己明天需要“单独出去一趟,处理点急事,很快回来”的意思,传递给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王芳。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也没有说地点和时间,只是用眼神和极其轻微的口型,强调了“单独”和“不要声张”。
王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陈远,充满了震惊、疑问和强烈的反对。但她看到陈远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藏的恳求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用同样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多久?怎么联系?”
陈远微微摇头,示意无法确定,也无法联系。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王芳的脸色更加凝重,但她没有再问,只是用口型回了一个“明白”,并指了指自己和李静,做了一个“我们会注意”的手势。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建立在多日来共同面对危机的信任之上。王芳虽然不知道陈远要去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极其危险且不得已的选择。她能做的,就是在他离开期间,尽全力保护好李静和孩子,并做好最坏的接应准备。
深夜,等李静和小宝都睡熟后,陈远在黑暗中,用那部旧手机(关闭网络和定位)极其缓慢地,打下了一段简短的文字。内容只有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模糊的地点指向(医院后门附近公共电话)、以及一句:“若未归,联系周警官,告之赴约,录音在……”他写下了王芳知道的那个隐蔽存放点的暗示。他没有写具体威胁内容,也没有写对方联系方式,以防手机落入他人之手。
他将这段文字保存为草稿,没有发送。然后,他将旧手机藏在病床垫子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这是他留给王芳的最后线索。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明。伤口在寂静中持续地钝痛,与心脏不安的跳动交织在一起。明天,他将独自走向那个红色的、漆皮剥落的电话亭,去接听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目的为何的电话。这可能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也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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