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舌帽男人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些真假难辨、却沉重如铁的话语,在寒冷的夜风中回荡。李静独自站在散发着腐臭的垃圾桶旁,许久未动。夜风穿透她单薄的外套,带走皮肤上最后一丝温度,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麻木和尖锐的刺痛交织。
陈远活着。
他陷入赌债,病弱交加,流落桥洞。
一个叫“老六”的危险人物与他有关。
唯一的“知情者”劝她放弃,立刻离开。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砸在她心上,又冷又痛。活着,这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基石,此刻确认了,却让她更加恐惧——活着的陈远,正浸泡在怎样的泥沼里?赌?他怎么会沾上这个?是走投无路的绝望,还是被人引诱设计?病弱,流落桥洞……光是想象那幅画面,就让她心如刀绞。
而“老六”和其代表的危险,鸭舌帽男人讳莫如深又明确警告的“不太平”,像一片更浓重、更具吞噬性的阴云笼罩下来。她白天差点闯进去的地方,就有“老六”的人。那个皮夹克“管事”?还是仓库里其他面目模糊的人?她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自己真的不管不顾冲进去询问陈远……
离开?带着孩子们,坐上返程的汽车,回到那个已经没有陈远、却至少熟悉安全的家?像那个神秘人说的,对孩子有个交代,然后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响起的敲门声?
不。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李静狠狠掐灭。她不能走。陈远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可能正承受着病痛、寒冷、恐惧,甚至更糟的境地。他是她的丈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带着微薄的希望和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是为了得到一个“他可能还活着但你别找了”的结论。
可是,怎么找?线索似乎断了,又似乎指向了更恐怖的深渊。直接去找“老六”?那是送死。继续在厂区盲目打听?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来“老六”那伙人的注意,就像鸭舌帽男人暗示的,她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兴趣。那个在旅社打听她的陌生男人,会不会就是“老六”的人?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了几口带着垃圾腐臭的空气,刺鼻的味道反而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
第一步,必须确认鸭舌帽男人话语的可信度。他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真的是出于同情?还是另有目的?他的话里,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误导?他提到“赌档”、“老六”、“桥洞”,细节具体,不像凭空捏造。尤其是“桥洞”,与她白天观察到的铁路周边环境吻合。
或许,可以从“桥洞”入手?那是他最后被“看到”的地方。尽管希望渺茫,但总比直接触碰“老六”那个火药桶安全一些。
打定主意,李静不再停留,她最后警惕地扫视了一眼黑暗的小巷,确定无人窥视,才迅速转身,贴着墙根,快步返回旅社。每走一步,心都悬着,生怕黑暗中突然伸出什么手,或从哪个角落里再跳出一个人。
安全回到旅社门口,看到里面柜台透出的昏黄灯光和电视机闪烁的光影,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推门进去,老板娘依旧在柜台后,这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东西,但没说话。
李静快步上楼,走到房门口,压低声音:“小宝,是妈妈。”
里面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链条锁被小心翼翼取下的声响,门开了一条缝,小宝苍白的小脸露出来,看到真是妈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扑进她怀里。
“妈妈!你回来了!我好怕……”他紧紧抱着李静的腰,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乖,妈妈回来了,没事了。”李静搂着儿子进屋,反手锁好门,挂上链条。陈曦睡得很熟,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安抚好小宝,让他重新睡下,李静坐在床边,却毫无睡意。她拿出纸笔,在“桥洞”两个字上画了个圈。铁路桥洞……范围不小,而且那种地方,白天或许能去看看,晚上绝对不行。她需要更具体的方位。
忽然,她想起白天在仓库区外观察时,那个修车摊老师傅提到过“铁路边废弃仓库”,也说过这一片流动性大。桥洞往往就在铁路沿线。或许,明天可以试着在铁路桥洞附近,寻找可能流落那里的、同样处于社会边缘的人打听?比如拾荒者、无家可归者?他们或许见过陈远,而且相对“老六”那类人,可能更愿意开口,也相对安全一些。
这个想法让她看到一丝微光。但同时,巨大的疲惫和忧虑也席卷而来。她看着身边终于安稳睡去的两个孩子,小宝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陈曦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握着。为了他们,她也不能倒下。
第二天一早,李静再次安顿好孩子们,这次她承诺中午一定回来,并给小宝藏身的剪刀换成了从老板娘那里买来的一小瓶廉价防狼喷雾(老板娘什么都有,见怪不怪),教了他最简单的使用方法,并再次严肃叮嘱安全事项。小宝似乎一夜之间又被迫成长了一些,虽然害怕,但眼神里多了种执拗的担当,认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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