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竹盘里拿起一个烤饭团。饭团外皮烤得金黄焦脆,带着诱人的斑驳炭火痕,隐约露出内里深紫与莹白交织的米粒。他小心地掰开,热气“噗”地涌出,裹挟着糯米的焦香、酸笋的醒神之气和鸡肉丝的鲜醇。就在那热气蒸腾中,南风看见,被包裹在中心的紫米,竟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约构成了一圈旋转的、类似古老符咒的涡纹,神秘而古朴。
“马帮饭团。”林夏将一半递给她,“走夷方的汉子们,怀里就揣着这个。出发前,必定要去银塔下祈福,请守塔的老阿妈用香火仔细熏过。说也奇怪,同样的米,同样的手法,经了塔前的烟火和一路马背的颠簸,这饭团中心的紫米,总会‘摇’出些吉祥的纹路。”他指着那涡旋,“看,像不像银河的旋臂?又像……命运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弧度。”
南风接过,咬下一口。外层焦脆的锅巴在齿间碎裂,发出悦耳的轻响,内里软糯的米粒混合着酸笋的脆爽和鸡肉的咸鲜,瞬间充盈口腔。那股踏实而复杂的香气,仿佛真的带着马铃叮当、风霜扑面、以及漫长旅途尽头那一点家园灯火的想象。
这时,老板娘笑眯眯地端来两杯饮品。透明的玻璃杯里,胭脂色的液体中悬浮着新鲜的玫瑰花瓣和细丝般的木瓜,清甜的花果香飘散开来,为方才的浓香增添了一缕清新。林夏却又从他那似乎无所不有的随身布袋里,捻出一小撮细碎的金黄色干桂花。
“这是去年秋天,从金塔檐角那棵百年老桂树上小心收的。”他将桂花轻轻撒入南风面前的杯口,“沾了一整年的日升月落,听了四季的晨钟暮鼓。”
桂花落入胭脂色的液体,并不立刻沉底,反而随着浮力缓缓旋转起来。奇妙的是,它们并非无序漂移,竟渐渐聚拢,在杯心形成了一幅微缩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星图模样,与之前在银塔上看到的投影,与银菩提隐约的涡纹,遥相呼应。
“金塔银塔联名特饮,”林夏举起自己那杯,与她的轻轻一碰,玻璃发出清脆又温存的叮咚声,与她腕间银铃的余韵悄然合奏,“就像我们——”他顿了顿,目光穿过杯中旋转的微小星图,穿过蒸腾的食物热气,稳稳地、深深地望进她眼底,“看似来自不同的轨迹,拥有不同的光泽,却在此刻,共享同一片星空,同一碗人间至味,同一段……刚刚开始的叙事。”
窗外,不知从古城哪座深宅或寺院,传来了沉厚的晚钟声,一声,又一声,悠远苍茫,却稳稳地落进这温暖的灯火与香气里,成为这画面最庄重的注脚。南风在氤氲的热气中静静注视着他,米线的鲜醇还在舌尖回荡,饭团的扎实感沉在胃里,花果饮的清甜滋润着喉咙。所有的滋味,所有的光影,所有的传说与此刻的真实,最终都汇聚成他眼底那一份专注的、将她全然包裹的温柔。
她忽然清晰地、无比确信地感到:这座遍布着千年石头、古老月光和失传秘技的边陲古城,最深奥、最动人、也最珍贵的秘密,或许从来不是镌刻在碑文上的历史,也不是供奉在塔尖的信仰。
而是此刻,就在这嘈杂寻常的老街小店,有一个人,正用他全部的热情与灵慧,将散落在岁月长河里的文化珠玑、人间烟火、乃至星光与祝福,一一拾起,耐心串成链,然后,温柔地、郑重地,为她戴在颈间,融入一碗汤的温度、一个饭团的踏实、一杯饮品的清甜里。
他将每一个看似寻常的、沾着泥土与油烟的时刻,都点石成金,变成了值得用往后余生反复回味与珍藏的永恒诗篇。
而她,正幸运地成为这首诗里,最被珍视的、无可替代的韵脚。
吃过晚饭,二人回到民宿。
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古城的夜风和隐约的市声温柔地隔绝在外。房间内只余一盏壁灯散发着暖橙色的、慵懒的光晕,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阳光晒过木头的淡香,以及一丝从她发梢、衣角带来的,混合了银塔清辉与夜市烟火气的、独属于今夜的气息。
林夏的手并未松开,反而就着牵她进门的姿势,顺势向前一步。南风还未来得及看清屋内陈设,背脊便轻轻抵上了微凉的门板。他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银塔方向透过雕花窗棂漏进的最后一点碎月,恰好落在他低垂的眼眸里,摇曳成深潭中动荡的、灼人的波光。
“南风……”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比夜色更沉,比方才街边的耳语更哑,带着一种几乎能触碰到实质的热度,随着他缓缓逼近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眉心。
那气息太具侵略性,也太……迷人。南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那目光烫到。然而,就在他的唇几乎要捕获她所有慌乱的瞬间,她身体里某种更灵巧的本能苏醒了。她像一尾早已预判了水流方向的鱼,腰身极柔韧地一折,肩膀微侧,便从他看似紧密、实则留有余地的臂弯间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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