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李家坳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被牛车和脚步在坡地间硬生生踩出来的一条蜿蜒土径。前几日的积雪尚未化尽,与泥土冻在一起,滑溜难行。寒风毫无遮挡地刮过光秃秃的山梁,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林春生背着沉甸甸的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最前面。药箱里除了器械药品,还有那些示意图和教具,分量不轻。李建国紧跟在后,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宣传材料和少量备用物品的布兜,小张则抱着那卷旧布条和一捆卷好的宣传画,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滑倒弄脏了东西。公社派来的向导——一个叫栓柱的年轻民兵(巧合的是,与之前那个阑尾炎的孩子同名),走在最前面探路,不时回头招呼一声:“林医生,这边小心,有个坎!”
霜风凛冽,呼吸都带着白气。没走多久,小张的鼻尖和脸颊就冻得通红,手指也有些僵硬。李建国也是气喘吁吁,额头上却冒出了细汗。只有林春生,虽然也感到了寒意和路途的艰辛,但步伐依旧沉稳。这具年轻的身体在基层的磨砺中,早已习惯了跋涉。
“林医生,还有多远啊?”小张忍不住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
向导栓柱回头大声道:“翻过前面那个坡,就能看见坳里的炊烟了!快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终于,一片依着山势散落、被光秃秃的树木环绕的村落出现在眼前。几十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或陈旧的灰瓦,几缕淡蓝色的炊烟在寒风中袅袅升起,给这片贫瘠的山坳带来一丝生机。
大队部是一间稍大些的土坯房,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穿着臃肿的棉袄,袖着手,跺着脚,脸上带着好奇和期盼。看到林春生他们出现,人群里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来了来了!公社的医生来了!”
“听说就是红旗卫生院那个本事很大的林医生!”
“还有两个年轻的哩……”
大队支书是个干瘦的老汉,裹着件破旧的军大衣,连忙迎了上来,粗糙的大手握住林春生冰凉的手,连连摇晃:“林医生!可把你们盼来了!这么冷的天,辛苦你们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大队部里生着一个小炭盆,但屋里依然很冷,四处漏风。中间拼起了两张旧桌子,权当诊台。条件比卫生院还要简陋得多。
没有时间休息。林春生放下药箱,搓了搓冻僵的手,对支书说:“支书,不歇了,咱们抓紧时间。先给乡亲们看看病,等中午暖和点,人聚得齐的时候,咱们再讲讲卫生知识。”
“好!好!都听林医生的!”支书连忙安排。
很快,简陋的“诊室”就被乡亲们围住了。大多是常见的冬季病:感冒咳嗽的老太太,冻疮溃烂了手指的汉子,胃寒腹痛的妇人,还有几个咳嗽不停、小脸通红的娃娃。
林春生坐在桌后,李建国在旁边协助记录和测量血压(用一个老式的水银血压计,需要仔细听)。小张则负责维持秩序,分发排队的小木牌(临时用树枝削的),并准备药品。
第一个病人是位老大爷,咳得厉害,痰音很重。林春生仔细听诊,询问病史和症状,判断是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合并感染。他开出简单的处方(止咳化痰药和少量抗生素),仔细交代了用法和注意事项,并特别叮嘱要注意保暖,屋里烧炕做饭时尽量通风。
“大爷,您这咳嗽,冬天最容易犯。平时烧炕,留个小缝透透气,别把烟都憋在屋里。早上太阳出来了,穿暖和点,在门口背风的地方站站,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对肺有好处。”林春生一边写处方,一边用最直白的话做着健康指导。
老大爷似懂非懂地点头,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
接着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个发烧咳嗽的孩子,满脸焦急。林春生检查了孩子,是急性扁桃体炎。他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并教给母亲物理降温的方法:“用温水,不是凉水,擦孩子的脖子、胳肢窝、大腿根,别擦胸口和肚子。多喂温水。如果孩子手脚发凉反而打寒战,说明体温还要升,更要警惕,及时喂退烧药。”
他让小张拿来一块干净的布,现场示范了一遍温水擦浴的手法。年轻的母亲学得很认真。
看诊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李建国一开始还有些生疏,量血压时听筒找不准位置,但在林春生的低声指点下,很快熟练起来,记录也渐渐清晰。小张则细心地将发放的药品登记在册,并核对病人姓名,确保无误。
过程中,林春生不忘随时进行“现场教学”。一个老汉来看“心口疼”,林春生仔细问诊和听诊后,怀疑是心绞痛。他一边让李建国给老汉量血压,一边对围观的乡亲们说:“像这位大爷这种胸口疼,跟干活、走路急了有关系,歇会儿能好点,很可能就是心脏缺血了。这种情况,一旦发作,要立刻停下休息,最好坐下或躺下,千万别硬撑着走路干活。家里有条件的,可以含一片硝酸甘油在舌头下面。关键是要尽快找医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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