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内,气压低沉得能拧出水来。
十几双眼睛,全都死死地盯在林晚星身上。
这些人,是怒江周边六个县最资深的赤脚医生代表,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过泥土,脸上刻着风霜,也托起过无数生命。
他们是这片贫瘠土地上医疗体系的毛细血管,脆弱,却坚韧。
林晚星没有说一个字。
在众人几乎窒息的注视下,她缓缓将那本由赵承业女儿递来的、崭新空白的硬壳登记簿,轻轻推至木桌的正中央。
那片洁白,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像一片尚未落笔的未来,沉重得令人不敢直视。
紧接着,她从随身的医药箱里,取出一支陪伴了她多年的旧钢笔。
笔身是暗沉的英雄蓝,笔尖在无数次的书写中磨砺出温润的光泽。
“咔哒”一声轻响,她旋开笔帽,却没有落笔,只是将笔帽微斜地搁在了簿册旁边。
钢笔与空白的登记簿,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构成一个沉默的谜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
终于,坐在最角落的一位老村医,头发花白,手指因常年采药而布满深褐色的茧子,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挣扎与明悟,伸出那只饱经沧桑的手,缓缓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伸向了桌上的那支钢笔。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泛着光泽的笔杆时,他猛地顿住了。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足足三秒,像一尊瞬间凝固的雕塑。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收回了手,转而插进自己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中山装内兜里,摸索着,掏出了一支笔尖已经磨秃、笔杆上还沾着泥点的圆珠笔。
他没有再看林晚星,而是径直走到桌前,翻开登记簿的扉页,俯下身,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下了第一行字:
“红旗公社,王二狗,慢性支气管炎,今日随访。咳喘减轻,嘱咐继续减少旱烟。记录人:李大山。”
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
这一笔,仿佛一道无声的命令。
沉默被打破了。
第二个,第三个……代表们陆续起身,没人再去碰桌上那支象征着最高权威的钢笔。
他们纷纷从自己的口袋里、布包里,掏出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有的,是用到只剩一小截的铅笔头;有的,是孩子用剩的彩色蜡笔;更有甚者,直接从灶膛里摸出一根烧得半黑的木炭,小心翼翼地用布包着,在纸上留下质朴而清晰的炭迹。
他们依次上前,在李大山的那条记录下,写下属于自己的第一条记录。
每一笔,都是一个承诺。
每一画,都是一份责任。
看着这幅堪称光怪陆离却又无比庄严的画面,林晚星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她缓缓起身,没有说一句“辛苦了”,也没有道一声“再见”,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那支静静躺着的旧钢笔,然后悄然转身,拉开门,走进了沉沉的夜色里。
门被重新关上。
那支钢笔,从此静静地躺在那本写满了五花八门笔迹的登记簿上,像一座无人认领,却也无人敢忽视的界碑。
它在无声地宣告:权威的时代已经过去,责任的时代,由每一个人亲手开启。
当夜,黄干事彻夜未眠。
他将会议上收集到的、由各位代表用自带笔书写的病例记录复印件整理成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震撼。
他惊骇地发现,几乎所有参会者提交的记录中,都不约而同地、自发地在记录末尾标注了“书写时间”,对于涂改之处,更是用小字详尽地写下了“修改说明”,甚至有几份记录,还附上了按有鲜红指印的患者家属确认副页。
这根本不是林晚星的要求,却比任何命令都执行得更彻底!
他立刻通过权限,调取了这六个县过去三个月的基层医疗数据。
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在没有任何新规强制推行的情况下,该区域的病历完整率,已从半年前的72%悄然攀升至98.7%!
跨机构调阅纸质病历的成功率,更是从不足50%飙升到了91%!
黄干事握着笔,在报告的末尾,写下了他职业生涯中最深刻的一句总结:“当‘真实’成为一种发自内心的习惯,一切外在的监督,都成了多余的动作。”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透,他便将这份报告打印了三份。
一份用加密信封寄往中央监察局档案室,永久封存;一份发给了远在京城的程永年教授备案;而最后一份,他亲自送回了怒江村卫生所,小心翼翼地夹进了那本登记簿中,轻轻压在了那支孤零零的旧钢笔下方。
几天后,京城军医大学。
程永年教授收到报告后,那双看透世事的老眼,罕见地湿润了。
他立刻召集了医大伦理委员会的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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