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外,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持续而单调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段漫长的旅途演奏着尾声。
车窗外的景象在不断后退。新翻的红土地,正在修建的道路,远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绿色,都昭示着这片土地正在发生的变化。车内,蒋百里闭目养神,但他的思绪却比车轮转得更快。
从贵州返回昆明的这一路,他没有选择最快的路线,而是刻意放慢了脚步,沿着正在修建的滇黔公路主干道进行实地考察。他亲眼看到,成千上万的工人在崇山峻岭间挥洒汗水,用最原始的工具,一寸寸地凿开山石,填平沟壑。那些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脊梁,那些布满厚茧和伤疤的双手,那些在劳动号子中迸发出的惊人力量,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路,是文明的血管。林景云当初力排众议,将修路放在与发展工业同等重要的位置,许多人尚有疑虑。但现在,蒋百里看到了这条血管正在如何搏动。沿途的村镇,因为道路的延伸而变得鲜活起来。过去闭塞的山货,如今可以被运到更远的地方;外面的货物,也能更便捷地进入山区。他甚至在一个偏僻的工地上,看到了来自云南省立师范学校的年轻学生,在教工人们识字,宣讲着卫生知识和护国精神。
“少川的眼光,总是能看到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蒋百里在心中感叹。这条路,不仅仅是连接地域,更是在连接人心,是在为整个西南的未来打通血脉。他前年离开时,许多路段还只是图纸上的规划,近一年多的建设,如今已经初具雏形,按照这个惊人的速度,1927年前全线贯通,绝非虚言。这背后所体现出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让他这个军事战略家也为之侧目。
轿车驶入昆明市区,熟悉的街道景象映入眼帘。城市的脉动比他离开时更加强劲有力。街上行人的脸上,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生气。蒋百里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西南联合参谋总部的门口。
这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门口的卫兵看到蒋百里的座车,立刻挺直了身躯,眼神中爆发出惊喜和崇敬的光芒,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蒋百里推门下车,整了整身上的风衣,迈步踏上台阶。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参谋总部的工作由云南战区司令部总参谋长殷承瓛代理,维持着日常运转。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当这位真正的“大脑”回归时,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才能发挥出它最强大的效能。
“总长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参谋总部大楼仿佛瞬间被激活了。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了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一扇扇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参谋军官快步走了出来,在走廊两侧肃立。他们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主心骨,是西南军界的定海神针!
“总长!”
“总长好!”
问候声此起彼伏,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蒋百里微笑着向众人点头致意,他能感受到那股重新燃起的昂扬斗志。这让他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各位,我回来了。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半小时后,各部主官到会议室开会。”蒋百里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众人齐声应诺,迅速而有序地返回各自的岗位,整个参谋总部再次恢复了高效运转的状态,但空气中弥漫的沉闷之气,已然一扫而空。
半小时后,参谋总部核心会议室。
蒋百里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下属。情报部部长赵峰,作战部、后勤部、军法部等各部门的负责人悉数到齐。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蒋百里开口,作为会议的开场白。“今天召集大家,首要任务,是恢复参谋总部的全面运转。我需要立刻掌握我们周边,乃至全国、全世界的最新动态。赵峰,从你开始。”
情报部部长赵峰站起身,他那张精悍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报告总长!您离开期间,情报部未有丝毫懈怠。根据您的指示,我们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赵峰打开面前的文件夹,开始汇报:“首先,云南及西南内部。川、黔两省的发展势头良好,在我们的援助下,两省的财政状况得到改善,地方武装的整编与换装工作也在逐步推进。尤其是主席亲自推动的‘军校生下基层’计划,效果显着,我们对川黔军队的渗透和影响力正在加深。民生方面,道路修建极大促进了物资流通,盐、布、糖等生活必需品价格稳定,民心归附。”
“其次,国内局势。北方,奉张与直吴的矛盾日益尖锐,大战一触即发。南方,广州的国民政府在苏联顾问的帮助下,正在积极整军,准备北伐。各路军阀都在摩拳擦掌,中原大地,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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