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最终没有选择立刻返回四川。他向林景云和蒋百里提出,希望能利用援助团组建的这几天时间,在云南实地考察一番。他要亲眼看看,那个在无数电报、报告和报纸上被反复提及,日新月异的云南,究竟是什么样子。
林景云欣然应允,并委派了云南省政府委员会副主席李根源和云南战区司令部总参谋长殷承瓛,全程陪同。
考察的第一站,是昆明北郊的昆明兵工厂。
车子还没靠近,巨大的轰鸣声就穿透了车窗。当刘湘一行人走进那片庞大的厂区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没有四川那些兵工厂烟熏火燎的混乱和作坊式的杂乱。一排排巨大的红砖厂房规划得井井有条,厂房之间铺设着窄轨铁路,小火车拉着一车车原料和成品,冒着蒸汽来回穿梭。
走进最大的一间步枪生产车间,那种震撼感更是达到了顶点。上百台崭新的德国造机床,在蒸汽机的驱动下,通过复杂的传动皮带系统,发出震耳欲聋却富有节奏的咆哮。穿着统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在各自的机床前熟练地操作着,切削、钻孔、镗磨……一枚枚标准的零件,在他们手中诞生,再被送到下一道工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机油和金属切削的味道,刺鼻,却让刘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殷承瓛指着一台正在自动加工枪管的膛线机,对刘湘大声说道:“甫公,这就是我们从德国克虏伯引进的生产线!按照《滇德协定》,我们用矿产资源换他们的设备和技术,德国人还派了顾问过来,手把手地教。现在我们生产的‘云南造’,无论是精度还是寿命,都已经不逊色于汉阳造了。”
刘湘走上前,伸手触摸着那台冰冷而精密的机器。他能感受到那股强劲的震动,仿佛是这个新时代的脉搏。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几名将领,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样,是混杂着羡慕、嫉妒,还有一丝自惭形秽的复杂神情。四川的兵工厂,还在用老掉牙的机器敲敲打打,靠老师傅的手艺来保证质量,产量和精度都惨不忍睹。
“借鸡生蛋……”刘湘喃喃自语,他终于理解了这个词的份量。这不是空话,这是摆在眼前,轰鸣作响的现实。
离开兵工厂,他们去了云南讲武堂。这里刘湘并不陌生,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全新的讲武堂。李根源,这位曾经的校长,如今的民政主官,自豪地介绍着。
“我们现在不光有步、骑、炮、工、辎,还增设了几个新的科目。”李根源指着一栋独立的教学楼,“那里,是军医科。林主席亲自督办的,教材都是他结合中西医理,还有他在战场上的经验编写的。学生不但要学解剖、药理,还要学战场防疫、伤员急救转运。毕业后,至少能当半个好医生。”
刘湘透过窗户,看到里面坐满了年轻的学员,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课,黑板上画着复杂的人体骨骼和肌肉图。他想起了自己的部队里,那些所谓的军医,大多是些只会开几副草药的郎中,士兵受了重伤,基本上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他又看到另一片场地上,学员们正在练习架设电话线和操作手摇式发报机。
“那是通信科。”殷承瓛补充道,“百里总长常说,现代战争,打的就是信息。指挥官的命令如果不能及时下达,再精锐的部队也是一盘散沙。”
看着这一切,刘湘的内心五味杂陈。震惊过后,是一阵阵发烫的自恼。他自诩为四川的头号人物,自认为看得够远,想得够深。可今天一看,自己就像个坐井观天的蛤蟆。他所追求的,还停留在扩充军队数量,购买更多枪炮的层面上。而云南,早已经开始从最基础的“人”和“体系”上,打造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了。
第二天,李根源和殷承瓛陪同他参观了昆明医院总院和映雪女子学校。
医院的景象再次刷新了刘湘的认知。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非但不难闻,反而让人觉得安心。穿着洁白护士服的年轻女护士们,步履轻盈地穿梭在病房之间,她们的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熟练地为病人更换药物、记录体征。
他看到一个腿部受伤的黄包车夫,正享受着和一位富商同样的医疗待遇。这在等级森严的四川,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医院对所有民众开放,只收取最基本的成本费用。对于实在困难的,政府还会给予补贴。”李根源解释道,“林主席说过,一个健康的国民,才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
而在不远处的映雪女子学校,刘湘更是看到了另一番天地。朗朗的读书声从一间间教室里传出。他原以为这里教的不过是些《女则》、《女训》之类的东西。可当他走近了看,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一个教室里,女先生正在教她们地理,黑板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另一个教室,她们在学习算术和会计,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甚至还有一个实践车间,十几个女孩子围着一台手摇式织布机,学习如何纺纱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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