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南山皇陵。
天高云淡,秋风肃杀。依山而建的祭坛高逾九丈,汉白玉石阶层层而上,象征着九五之尊。旌旗猎猎,仪仗森严,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于祭坛下方广阔的广场之上,玄甲禁军与龙骧骑兵甲鲜明,扼守各处要道,气氛庄重而压抑。
祭坛顶端,身穿十二章衮服、头戴冠冕的太子萧熠坐于特制的舆轿之中,面色依旧苍白,双眸紧闭,由四名内侍稳稳抬着。虽昏迷未醒,但储君身份在此,便是大胤法统的象征。
萧煜立于太子舆轿左前方,身着秦王蟒袍,外罩天策上将玄甲,腰佩横刀“藏锋”。他身形挺拔,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群臣与远处苍茫山峦,暗金色的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与脚下大地、头顶苍穹隐隐呼应。闭关三日的沉淀,让他此刻气度愈发深沉如海,不怒自威。
内阁首辅、年过七旬的杨廷和颤巍巍地主持着祭天仪程。香烛缭绕,钟磬齐鸣,繁复的礼仪一项项进行。一切看似平静,但广场上许多官员低垂的眼皮下,却藏着闪烁不定的目光。陈国公、张尚书等人立于文官前列,彼此间偶尔极快的眼神交换,透着紧张与一丝狠决。
柳明渊站在萧煜身后稍远的位置,羽扇轻摇,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全场。影子如同真正的影子,隐在祭坛阴影之中。苏十三娘扮作女官,侍立在太子舆轿旁,袖中软剑已绷紧。
“……伏惟苍天,佑我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杨廷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环节——主祭宣读祷文,并以三牲五谷祭天。按礼,应由储君亲为,但太子昏迷,依祖制可由摄政重臣代行。萧煜自然是不二人选。
他稳步上前,从内侍手中接过鎏金祷文卷轴,面向祭坛中央的青铜巨鼎,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沉稳有力,仿佛带着金石之音。
然而,祷文刚念至一半——
“臣有本奏!!” 一声高喝,陡然从文官队列中炸响!
只见吏部右侍郎周显,一个平素以耿直敢言着称、实则早被陈国公笼络的官员,猛地出列,跪倒在地,高举手中笏板,声音悲愤:“秦王殿下!祭天乃为祈国运,然如今国运何在?新政暴虐,清丈田亩,逼死良民,天下怨声载道!江南有老农护祖田而遭玄甲军鞭挞致死,河洛有乡绅抗暴政而被抄家灭门!此非治国,实乃祸国!殿下以兵威摄政,行此苛法,上干天和,下失民心,今日祭天,天岂会佑之?臣恳请殿下,即刻停止新政,释放被冤拘押之士绅,还政于朝,以安天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显话音未落,又有十几名官员接连出列跪倒,纷纷附和:
“臣附议!新政乃是与民争利,动摇国本!”
“秦王殿下武功赫赫,然治国非仅恃兵戈,请殿下慎思!”
“清丈田亩,实为掠夺民财以充军资,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许多原本中立或观望的官员也面露迟疑、骚动。祭坛周围守卫的玄甲军士手指悄然扣紧了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国公与张尚书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们选择在祭天最关键时发难,就是要借“天意”、“民心”的大义名分,在天下人面前逼萧煜让步,甚至使其威信扫地。只要萧煜应对稍有不妥,他们后续的连环手段便可接踵而至。
高坛之上,萧煜神色未变,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些跪地直谏的官员。他缓缓合上祷文卷轴,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最后落在为首跪着的周显身上。
“周侍郎。”萧煜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竟将现场的嘈杂声压了下去,“你说新政暴虐,逼死良民。江南老农,姓甚名谁,死于何地何人之手?河洛乡绅,又是哪一家,因何被抄家灭门?”
周显早有准备,昂首道:“江南吴县老农李大山,因不肯交出祖传三亩水田,被负责清丈的玄甲军士卒鞭打重伤,三日后不治身亡!河洛陈留县乡绅赵德昌,因田亩数目与官府文书有出入,据理力争,却被监察司以‘抗法谋逆’之罪拿下,家产抄没,族人流放!此等惨事,天下皆知!殿下还要装作不知吗?”
“天下皆知?”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周侍郎可知,李大山那‘祖传三亩水田’,实为侵占河道公田所垦,历年水患皆因此处私垦而加重,吴县县令三次勒令其退还,其纠集族人抗拒,并殴伤差役?清丈之时,其子率先持械攻击军士,军士自卫,失手将其子打伤,李大山上前撕咬军士,被推开后头撞石阶,乃意外身亡。此事,吴县县衙有完整卷宗,涉事军士已被军法处置。周侍郎所谓的‘鞭挞致死’,从何而来?”
周显脸色一变:“这……即便有此纠葛,军士下手过重亦是事实!至于赵德昌……”
“赵德昌。”萧煜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簿,随手掷于周显面前,“这是从他家地窖搜出的暗账。记录其历年勾结县吏,篡改田契,隐匿田亩四千余顷,逃漏税赋巨万!更甚者,其暗中向塞外走私铁器、盐粮,证据确凿!监察司拿人,依的是《大胤律》!周侍郎所谓的‘据理力争’,争的是走私牟利之‘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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