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53年的春风掠过临淄城时,携着淄水潮湿的水汽与宫苑桃李的甜香,暖得透着几分暧昧。淄水的春波刚漫过青石板堤岸,临淄宫的旖旎风波已越出君臣的底线。
齐庄公姬光端坐在宴饮主位,青铜酒樽里的酒液晃出细碎金芒,他的目光却越过阶前旋舞的姬妾,牢牢胶着在侍立崔杼身侧的棠姜身上——那袭绛红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垂首敛目的姿态里,鬓边金步摇随呼吸轻颤,是他三日前借“探视病中崔杼”为由,在崔府后堂惊鸿一瞥后,再难移开的风景。
“崔卿,你这翡翠冠倒是别致。”齐庄公忽然开口,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案上酒樽,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殿内瞬间静如深潭。
崔杼心头猛地一缩,连忙起身躬身——这顶翡翠冠是楚康王亲赠的珍品,玉质通透如春日融冰,雕作盘龙衔珠纹样,是他去年扶立庄公后,权倾朝野的象征。“主公若爱,臣愿即刻献上。”
他话音未落,就见齐庄公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笑意,指向身边捧酒的侍从:“不必,赏给他了。”
侍从捧着尚带崔杼体温的翡翠冠,双膝砸在金砖上谢恩,额头贴地不敢抬眼,余光却瞥见崔杼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攥得泛白,甲叶相磨发出细碎声响。
这场公开的羞辱,像一根淬冰的针,戳破了“君臣相得”的虚饰。
三日前崔府密室的暖帐内,齐庄公攥着棠姜衣袖,温热气息喷在她耳畔,许诺“待我稳坐君位,便废后立你为夫人”的私语还在回荡,如今却用这顶象征尊严的礼冠,将他的脸面踩在侍从脚下。
崔杼回府时,棠姜正坐在窗前垂泪,绛红锦裙上的金线被泪水浸得发暗。他一言不发,抬手将案上记录“庄公私通”的竹简按在青铜镇纸下——那是他早备下的后手。“去请内侍贾举,说我有要事相商。”他对家臣冷声道,眼底的隐忍已凝成淬毒的锋芒,比案上匕首更利。
贾举曾因打翻酒樽,被庄公当众鞭笞五十,旧伤未愈恨意已深。
密室相见无需多言,崔杼推过一枚刻“除奸”的玉符,贾举握符的指节泛白,两人一个眼神便敲定复仇盟约。
这年春天,临淄桃李开得如火如荼,花瓣铺满崔府青石板路,却遮不住府内偏院的阴影里,弑君的匕首已磨得雪亮,在暮色中泛着森冷寒光。
临淄的风波刚漫出宫墙,卫国戚地的城楼上,卫献公姬衎正反复摩挲一封绢书。
绢书是儿子子鲜乔装贩夫,连夜从朝歌送来的,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末尾“宁喜已应允,唯求‘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十几个字,几乎要将单薄的绢布戳透。
卫献公猛地将绢书按在胸口,冰凉绢丝贴着滚烫肌肤,七年来流亡的屈辱、寄人篱下的隐忍、被卫殇公夺位的愤懑,尽数化作热泪滚过眼角皱纹。当年他仓皇出逃时,随身只裹了一件旧袍、佩了一柄残剑,全靠宁喜之父宁殖“必助主公复位”的遗愿撑到如今。如今宁喜为践父诺,竟愿接手卫国所有军政,只让他做个主持宗庙祭祀的虚君——哪怕是傀儡,也胜过在戚地仰人鼻息的流亡日子。
“右宰谷可有异议?”卫献公拭去泪水,声音带着哽咽却藏着坚定。
侍从答道:“右宰大人劝宁大夫‘废立如玩火,引火烧身难熄’,可宁大夫说‘父命不可违,主公之辱即宁氏之辱’,已暗中整合私兵,连当年随主公出逃的旧部都联络上了。”
卫献公走到城垛边,指尖划过砖石裂缝——那是他流亡七年,每年刻下的屈辱印记,每一道都如刀刻般触目惊心。
宁喜的让步,是他复位的唯一跳板。
他转身取来笔墨,在绢布上写下“时机一到,即刻动手”八个字,字迹歪扭却笔锋刚硬,藏着七年的隐忍与愤懑。绢书被侍从藏在发髻里送出时,戚地春风卷过城头旌旗,猎猎声里,既有权力更迭的鼓噪,也藏着卫国血雨腥风的预警。
与齐、卫的剑拔弩张不同,鲁国向地的盟坛前,弥漫着平和却暗藏机锋的气息。
孟庄子身着玄鸟纹朝服,与莒国使者并肩立在牛羊血涂就的盟书前,青铜礼器里的酒浆冒着热气,混着血腥气飘在春风中。“鄫地归属,今日定矣。”孟庄子举爵高声,声浪震得坛边新抽的柳枝都微微颤动。
鲁莒为鄫地(今山东兰陵)争执十四年,小摩擦不断,连晋国都不胜其烦。如今在晋国强硬斡旋下,莒国终是松口,承认鲁国兼并鄫地。
莒国使者仰头饮尽酒爵中酒液,辛辣酒气呛得他喉间发紧,脸色凝重如铅:“鲁侯需记盟约——鄫地归鲁,鲁不可再越莒境半步。”
孟庄子含笑颔首,眼底得意藏在垂袖阴影里——鄫地一旦更名“缯”、设“次室”管理,季氏与孟氏的封地便能顺势拓展,三桓在鲁国的根基,又能在鲁襄公的眼皮子底下再稳一分。
鲁国盟约墨迹未干,蔡国宫墙已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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