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69年的春风有点拧巴劲儿,刚把绛城宫墙根的柳枝吹得冒嫩黄芽儿,就裹着北方草原的寒气往人脖子里钻。
十七岁的晋悼公捧着张大大的舆图,在殿里头转来转去,案头的军报堆得跟小山似的。少年君王的手指在舆图上“戎狄”那片地界反复蹭,忽然一拍大腿:“快,把魏绛给我找来!”
这会儿的魏绛,正在兵部的竹简堆里埋着头,就着窗棂漏进来的天光,一笔一划核对着戍边将士的粮草账。他指腹糙得很,全是常年翻竹简磨出来的硬茧,扫过“戎狄扰边”四个字时,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蚊子。
听见内侍连催带请的声音,他把竹简“啪”地一合,抄起朝服就往宫里赶——那朝服浆洗得都发了白,却挺括得像块铁板,半点褶子没有。
宫里头早吵成了菜市场。
无终国使者孟乐刚把“带诸戎归附”的话说完,大夫栾书“噌”地就跳了出来,朝服下摆扫得台阶上的青苔都打颤:“主公可别上这当!戎狄那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年先君文公好心跟他们结盟,转年就被抢了边境的粮草,这就是养虎为患!”
几个武将也跟着起哄,腰间的佩环撞得叮当响:“不如让我们带军北上,把这些蛮夷一锅端了,省得日后夜长梦多!”
晋悼公没接话,眼神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刚进殿的魏绛身上,声音沉了沉:“魏绛,你怎么看?”
魏绛往殿中一站,没急着跟谁抬杠,先朝孟乐拱了拱手,语气实在:“劳烦使者,把贡单和盟书草稿给我瞅瞅。”
孟乐赶紧双手递上竹简,魏绛接过来,指腹下意识地摸了摸竹简边缘——这是他看文书的老习惯,跟现在人翻书先捻页似的。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抬头时眼睛亮得像燃着的灯:“主公,栾大夫说的是老黄历了!您瞧,诸戎这次是真心归附,不仅把水草最肥的阴地让出来当缓冲,每年还愿意献三千匹好马,这哪儿是陷阱?分明是送上门的好事儿!”
这话一出口,栾书立马撇着嘴冷笑:“说得轻巧!要是他们背盟造反,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魏绛猛地抬眼,目光像淬了火的钢刀,直直射过去:“我立军令状!要是和戎之后戎狄敢反,我亲自提兵平叛,到时候提着脑袋来见您!”
他顿了顿,语气缓了些,却更有分量:“栾大夫,咱们得算笔明白账。楚国在南边盯着郑国、陈国,眼睛都绿了,就盼着咱们出岔子。要是咱们陷在北方的战事里拔不出腿,楚国肯定趁机北上,到时候两边开火,咱们分身乏术,晋国这刚立起来的霸业,可就悬了!”
当晚,魏绛就把写得工工整整的奏疏送进了晋悼公的寝宫。
竹简用丝绳捆得紧实,上面“和戎五利”四个大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晋悼公挑亮烛火连夜看,越看越兴奋,拍着案几直叫好——魏绛把账算得明明白白:用丝绸换戎狄的土地,边境能往外拓百里;不打仗,农夫就能安心种地,来年粮草起码多收三成;诸戎归附了,周边小国都得敬着晋国;不用征兵打仗,将士不用送死,军费能省一半;用仁德收服蛮夷,远方诸侯听见了,保准争相来投靠。
第二天一早朝会,晋悼公刚坐定就拍着案子定了调:“就听魏绛的!”他亲手从案上拿起象征国君权威的玉珪,走到魏绛面前递过去,语气郑重:“和戎这事儿,全交给你了,晋国安危,都在你身上。”
魏绛接过玉珪时,手指微微有点抖——不是怕,是憋了多少年的劲儿终于能用上的激动。他只恭恭敬敬说了句“臣定不辱使命”,出宫就直奔兵部,调北方边境的地形图来研究,一忙就到后半夜,兵部的窗户亮着灯,连月亮都西斜了都还没灭。
初夏的北方草原,草长得能没过马腿,风吹过都带着青草的味儿。
魏绛带着一车队的丝绸、食盐和农具来了,车辕上没插兵旗,身边没带一个卫兵。
无终国主嘉父本来还提着心,见这阵仗立马松了口气——晋国使者没摆半分霸主的架子,反而拉来了牧民最缺的东西。
歃血为盟的时候,魏绛端着马奶酒,跟诸戎首领一个个碰杯,亲手把锄头塞到牧民手里,笑着说:“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晋国的边境,就是你们的家。”
和戎成功的消息刚传到绛城,南边的坏消息就跟着来了。
楚共王趁着陈成公刚死,派大夫彭名带着兵打陈国,还唆使小弟顿国去骚扰陈国边境,摆明了要欺负人家办丧事没空还手。
晋悼公拿着北方的捷报和南方的战报,笑着跟群臣说:“多亏魏绛把北边稳住了,咱们才能专心收拾楚国!”他立刻派荀罃带兵去救陈国,又让归附的郑国出兵,绕到楚国后方捅一下,楚军腹背受敌,只好灰溜溜地撤了兵,连抢来的粮草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边刚消停,东边鲁国又捅了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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