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郑国,真正迎来了雪上加霜的绝境——郑成公病重不治,临终前他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子驷的胳膊,指节泛白,几乎要嵌进子驷的肉里。老人的呼吸微弱如丝,眼睛却瞪得圆圆的,浑浊的瞳孔里满是执念:“子驷,我当年被晋国围困,是楚共王亲自带兵救我,为了挡箭,他的左眼都受了伤……你记住,郑国绝不能背楚,不然我死不瞑目!”
子驷跪在床边,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砰砰作响,直到磕出红印才抬头,声音哽咽却坚定:“主公放心,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郑国背弃楚国!”
郑成公一死,子驷以辅政大夫之职执掌国政,可他的权柄还没捂热,晋军的攻势就骤然加剧。
郑国的边境城邑接连告急,传来的战报堆成了小山,大夫们在朝堂上吵作一团,有人哭着劝子驷:“子驷大人,楚国靠不住啊!晋军都快打到都城脚下了,再不降晋,郑国就要亡国了!”
子驷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咔嚓”一声砍断案角,断木飞溅间,他厉声喝道:“先君遗命在此,谁敢再提降晋,这案角就是他的下场!”他性子刚烈如淬火的精铁,又重情义如磐石,可这份“守命拒晋”的执着,却把郑国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七月的戚地,成了牵动中原格局的焦点。
晋悼公派荀罃在此主持会盟,鲁、宋、卫、曹等国诸侯纷纷应召而来,车马仪仗排出去十余里。唯独齐国缺席——齐灵公还在为莱国送来的贡品沾沾自喜,根本没把晋国的会盟放在眼里。
会盟大殿上,诸侯们吵成了一锅粥:有的主张直接强攻郑都,踏平新郑;有的提议威逼楚国出兵,与晋军决战;还有的担心粮草不足,主张先休战囤粮。
荀罃皱着眉头端坐主位,脸上的战疤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一言不发地听着众人争论,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就在喧闹之际,鲁大夫孟献子站了出来。他身着素色儒袍,没有武将的悍气,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度。只见他缓步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点在虎牢的位置,声音清晰如钟:“各位大人,打郑都不如筑虎牢。虎牢北临黄河天险,南依嵩山屏障,是郑国的咽喉之地——咱们在这里筑城驻军,就像在郑国门口架了一把刀,他就算想附楚,也得掂量掂量脖子够不够硬!”
荀罃眼睛一亮,脸上的阴云瞬间散去,当即拍板:“孟大夫说得对!这才是破局的关键!我这就派人快马上报主公,请他定夺!”
晋悼公接到消息时,正在深夜批阅竹简,看完信后当即提笔回信,竹简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就按孟献子说的办,务必尽快筑城,我即刻调三万精兵支援你!”少年君王的果断,让荀罃和孟献子都吃了定心丸。
八月的陈国苦县,一间被秋风熏黑的茅屋里,传出婴儿响亮的哭声。产妇理氏抱着孩子,吓得差点晕过去——这孩子刚出生,头发、眉毛就全是雪白的,像个小老头,连皮肤都带着淡淡的霜色。
理氏本是宋国司马老佐的妻子,丈夫在楚宋交战中战死,她怀着身孕一路逃难到这里,没想到一场急病催得孩子提前降生。
邻居们围在门口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孩子是“圣婴降世”,将来必有大作为;也有人说他是“妖物托生”,会给村子带来灾祸,劝理氏把孩子扔到野外。
理氏却紧紧抱着孩子,用粗布衣裳裹住他小小的身体,泪水滴在孩子的额头上,轻声给他取名“李耳”。她不知道,这个在乱世茅屋里啼哭的白发婴儿,未来会写出一部《道德经》,用“上善若水”的智慧,影响华夏千年文明。
而此时的绛城,晋悼公正站在沙盘前,与将领们敲定虎牢筑城的细节,没人会想到,这个卑微的生命,会成为比春秋霸主更不朽的存在。
十月的戚地,第二次会盟如期举行。
这次,齐国终于派大夫崔杼来了——崔杼身着深色朝服,眼神锐利如鹰,他比谁都清楚,再不听从晋国号令,齐国迟早要被中原诸侯孤立。
滕、薛等小国也纷纷派代表参会,连一向中立的小邾国,都捧着贡品赶来。诸侯们齐聚一堂,目光齐刷刷投向晋军主帅荀罃。
荀罃站在高台上,腰间佩剑佩环轻响,高声宣布:“主公有令,即刻修筑虎牢城!各国出兵出粮,谁也不许偷懒——城成之日,有功者赏,怠惰者罚!”
诸侯们不敢怠慢,纷纷下令调兵调粮。
虎牢城的工地上,人声鼎沸得像烧开的水,夯土的号子声震得黄河水都在颤抖,工匠们日夜赶工,夯锤落下的节奏比战鼓还激昂。城墙一天天增高增厚,青黑色的城砖垒起丈余高,远远望去像一条伏在山间的黑龙。
郑国人站在都城的城墙上,举着望远镜(春秋时为“望楼”)远远观望,看着虎牢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脸都白了——虎牢离郑都只有几十里,晋军站在虎牢城上,甚至能看见郑都宫城的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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