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微光均匀地洒落在古老的甬道中,将两人拖长的影子投向光滑的地面,又模糊地映照在两侧尘封的巨大镜面上。寂静,是这里唯一的声音,却又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厚重到仿佛凝固了时光的沉默,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云烬雪晶化的左手已不再发出激烈的光芒或嗡鸣,而是转为一种温顺而持续的、与周围环境同频的脉动,仿佛沉睡的婴孩回到了母体。那种强烈的共鸣感变成了深入骨髓的“归属”与“熟悉”,左臂的剧痛和晶体的裂纹似乎都在这种环境的滋养下得到了缓解,虽然远未愈合,但至少不再恶化。这让她心神稍定,却也更加疑惑——自己与这里,究竟有何渊源?
萧悬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甬道本身看似平静,但两侧那些尘封的巨大镜面,却总给他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好奇?或者说,是某种沉寂机制的被动响应?他尝试将剑意更加细腻地扩散,探查镜面背后的虚实,却发现那些镜面材质特殊,他的剑意竟难以穿透,只能感应到表面覆盖着极其微弱但异常复杂的能量场,像是某种……“记录”与“反射”的法则残留。
两人放慢脚步,沿着略微倾斜向下的甬道谨慎前行。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空间入口。而就在即将踏入那圆形空间之前,云烬雪的左手,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抬起,掌心对准了左侧一面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的巨大镜面。
“等等。”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面镜子上。
与其他镜面一样,它边缘有着繁复的古老雕花,表面蒙着厚厚的灰尘。但此刻,在云烬雪左手指向它时,镜子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晕流转了一下。
“这面镜子……感觉不太一样。”云烬雪低语,缓步走近。左手的脉动加剧,晶体内部隐约有细微的、类似电流的金红色丝线闪过。
萧悬紧随其后,劫影剑微微出鞘半寸,剑锋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云烬雪伸出右手(晶化左手依旧抬起,指向镜面),拂去镜面上厚厚的积尘。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澄澈如冰、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深邃的镜面本体。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眸色深沉,左臂诡异晶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因伤势和力量不稳而产生的能量微光。
但诡异的是,镜中的“她”,眼神似乎与她对视的刹那,微微动了一下。不,不是眼神动了,是镜中影像的背景……模糊地变幻了一瞬!仿佛镜子映照的并非此刻的甬道,而是某个遥远时空的碎片!
云烬雪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凝聚心神,将一丝混合着烬火与晶化共鸣之力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镜面。
没有阻碍。神念如同水滴融入水面,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镜中。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并非身体被吸入,而是意识被拖入了一片破碎的、闪烁不定的光影记忆之中!
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由流动的乳白色光芒构成的“海洋”岸边。身影修长挺拔,穿着一身样式极其古朴、仿佛由星光与云霞织就的素白长袍,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
身影微微仰头,似乎在凝视着“光海”的深处,那里隐约可见无数世界气泡般的虚影沉浮。他的(或她的?性别模糊)周周,荡漾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决绝交织的气息。
一个声音,仿佛直接响彻在云烬雪的“意识”深处,古老、温和、却又带着穿透万古的疲惫与沧桑:
“……牧天者播撒‘灵蕴’,非为恩泽,实为标记。万界如禾,飞升如刈。此非天道,实为窃取造化、奴役众灵之樊笼……”
“……然,笼亦有隙,牧亦有疲。吾等窥得一线之机,窃取‘源初’之火种,逆改灵骨,锻造‘破钥’……此乃绝路,亦是生途。纵百死,亦无悔。”
身影缓缓转过身。
云烬雪的意识“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极其完美、却又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难以真切记住具体五官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承载了亘古星辰,明亮、深邃,充满了智慧与温柔,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簇与她烬火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的……金色火焰!
那双眼睛,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与此刻通过镜面窥视的云烬雪,“对视”了一眼。
轰——!
云烬雪浑身剧震,灵骨道种疯狂共鸣,烬火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血脉相连般的悸动与悲恸,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仿佛见到了阔别万古的亲人,又像是目睹了英雄末路的悲壮!
“你是谁?!”她在意识中嘶声问道。
那身影没有回答,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似是欣慰、又似是哀伤的笑意。他抬起手,手中托着一团温和的、不断变幻着形态的乳白色光团,光团核心,有一点璀璨如旭日初升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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