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是暗流汹涌。
李慕白回到下榻的悦来客栈，房间禁制完好无损，仿佛他只是出去赏了趟夜色。然而皇城之下，三处影楼据点被连根拔起，尤其是墨韵斋那位金丹长老的陨落，所引发的暗涌，却已开始剧烈地搅动各方势力的神经。
他盘膝坐于榻上，并未立即休息，而是闭目凝神，仔细梳理从影狐长老处搜魂得来的庞杂信息。这些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需要拼凑才能窥见全貌。
核心信息有几条：
其一，三皇子赵晟与镇北王赵元庚，确已结成紧密同盟，其目标直指帝位。他们暗中调动的不止是镇北王麾下的边军精锐，还有以“影楼”为代表的一部分江湖势力，以及朝中一些被拉拢或胁迫的官员。兵变的具体时间，就定在天骄盛会最关键、也是皇室守卫注意力相对分散的第五日夜间，行动代号——“惊蛰”。
其二，关于苏婉清。影楼接到的死命令是活捉，委托方“幽冥使者”极其神秘，连影狐长老也只见过其模糊的投影。但可以肯定的是，苏婉清的“月灵族”血脉，是开启一处名为“广寒仙府”的上古遗迹的关键钥匙。这处遗迹的位置，似乎与传说中的“天帝宫”有着某种隐秘关联。
其三，天机阁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耐人寻味。影狐长老的记忆显示，天机阁似乎早知道三皇子与镇北王的兵变计划，却选择了默许，甚至在某些环节提供了便利。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希望借助这场皇权更迭带来的动荡与血祭，推动某种“天机”的演变，或许与他们一直追寻的“超脱”有关。
其四，传国玉玺碎片与《九龙锁天大阵》。三皇子一方已秘密收集了不下三块碎片，并获得了部分阵图残卷。他们计划在兵变成功、掌控皇宫后，以玉玺碎片和阵图强行引动并控制部分皇城龙脉，短时间内获得近乎“代天执法”的权能，用以镇压反对者和巩固权力。
“广寒仙府……月灵族……天帝宫……天机阁的默许……以龙脉为棋……”李慕白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星云流转，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他意识到，自己已然深陷这漩涡中心。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探究天帝宫与自身混沌之道的秘密，抑或是单纯不愿见这皇城陷入血火、被天机阁这等存在幕后操纵，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那么，就先从这位看似闲散、实则可能藏得最深的琰王开始吧。”
天色微明，李慕白便悄然离开了悦来客栈，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依照那日赵琰留下的隐秘联络方式，将一枚烙印了自己一丝神识印记、内含“惊蛰”二字与一个“墨韵斋”地点标识的玉符，投入了城中一条不起眼的内河。
不到一个时辰，一名做小贩打扮、气息内敛的汉子便寻到了正在一间早点铺子慢条斯理喝着豆花的李慕白，不动声色地留下了一个地址。
城西，浣花溪畔，一座看似是某位致仕官员别业的园林。园内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守卫看似松散，实则暗合阵法，气息隐晦。
在水榭中，李慕白再次见到了琰王赵琰。这位王爷今日未着王袍，只是一身简单的月白常服，正在临水喂鱼，神色恬淡。但李慕白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比之前凝练了许多，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与《人皇封禅术》引动的气运相似的波动。
“李兄真是好手段。”赵琰洒下最后一把鱼食，拍了拍手，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但语气却凝重了几分，“一夜之间，影楼三大据点灰飞烟灭，连金丹长老都折了。如今皇城之内，可是暗流激荡，各方都在猜测是哪路神仙动了雷霆之怒。”
李慕白淡淡道：“王爷消息灵通。”
赵琰苦笑摇头：“不是本王消息灵通，是李兄你闹出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墨韵斋那片废墟，虽然处理得很干净，但金丹交手残留的道韵和那独特的混沌气息，可瞒不过有心人。现在，我那位三皇兄和镇北王叔，恐怕已是惊怒交加，如坐针毡了。”
他引着李慕白走入水榭内部，开启隔音禁制，神色一正：“李兄传讯中的‘惊蛰’，可是指……”
“五日后，夜，兵变。”李慕白直接给出了肯定答案，并将从影狐长老记忆中得到的关于兵力调动、关键人物、以及利用玉玺碎片和阵图引动龙脉的计划，择要告知，唯独隐去了关于苏婉清和广寒仙府的具体信息。
赵琰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如此详尽的计划，依旧感到一阵寒意。“他们……竟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要引动龙脉……这是要动摇国本啊！”他猛地一拍栏杆，“必须立刻禀报父皇，调兵擒拿这些逆贼！”
“王爷以为，陛下会信吗？或者说，陛下身边，如今还有多少可信之人？”李慕白泼了一盆冷水，“三皇子与镇北王经营多年，宫中、朝堂，岂会没有他们的眼线？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逼他们提前发动，或者，被他们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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