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气氛冷得能凝出冰来。
窗外是破晓组织的演武场,弟子们操练的呼喝声隐约传来,但厅内却一片死寂。三把椅子呈三角之势摆放,林枫坐于上首,苏月如和石猛分坐左右。桌上摊着北境的详图,上面用朱笔画了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线,那是御龙宗三路大军推进的方向。
“我说过了,”林枫的手指按在地图上,“三路中,中路兵力最强,但行军路线必须经过断龙峡。我们只要集中主力在此设伏,就能打掉他们最锋利的这颗牙。中路一破,左右两路必然震动,届时或可逼退,或可分而歼之。”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决断来自东海之滨观潮时的顿悟,来自西域佛国前对“势”的把握,也来自南山脉生死一线间对“机”的捕捉。潮汐石在他怀中微微发热,仿佛在应和着他的判断。
“我不同意。”苏月如的声音同样平静,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直刺过来。她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地据点的人员、物资、防御工事。“望北、临渊、铁壁三城,互为犄角,是我北境防线根本。分兵固守,依托城池地利,消耗敌军锐气,才是稳妥之法。你集中主力于一点,是,或许能胜。但若左右两路敌军不顾中路溃败,强行攻城呢?望北城只有五千守军,如何抵挡御龙宗黑鳞卫一万精锐?”
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如霜,直视着林枫:“林枫,你不是一个人。你是启明尊主,是数万弟兄用命效忠的首领。你的每一个决定,都系着他们的生死,系着破晓组织的存续。我们不能赌,尤其是用三座城池、数万百姓的命去赌一场未必能赢的伏击!”
“月如说得在理!”坐在下首一位络腮胡将领瓮声附和,他是元老派中坚,掌管铁壁城防务,“尊主,御龙宗的黑鳞卫可不是纸糊的!当年铁教头在时,也曾想集中兵力打歼灭,结果如何?差点被包了饺子!稳扎稳打,方是长久之计!”
“王统领此言差矣!”另一名年轻将领霍然站起,他是新生派代表,满脸激愤,“正因为黑鳞卫精锐,才要打掉它!打掉了它,御龙宗在北境就没了爪牙!一味龟缩守城,士气何存?破晓的‘破’字,难道是破砖烂瓦的‘破’吗?”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行军打仗!”
“老顽固!就知道抱着坛坛罐罐!”
“都闭嘴!”林枫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厅内噤声。他揉了揉眉心,那里因连日来的争执和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龙怨残留而隐隐作痛。“月如,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战机稍纵即逝。御龙宗此次三路齐发,看似势大,实则中路突前,左右两路策应不及,正是各个击破的良机。若等他们合兵一处,形成铁桶阵,我们才真是被动挨打。”
“良机?”苏月如的指尖划过账册上“望北城”三个字,指尖微微发白,“你的良机,是建立在‘断龙峡伏击必胜’、‘左右两路敌军不敢冒进’、‘望北等三城能独立坚守至少十日’这一连串的‘如果’之上!林枫,打仗不是下棋,可以推演重来。一步算错,满盘皆输,输掉的就是活生生的人命!”
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焦虑和责任。“你可以说我妇人之仁,可以说我优柔寡断。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我首先想的是怎么让更多人活下去,然后才是怎么赢。”
林枫沉默地看着她。烛火在她清丽的侧脸上跳跃,映出眼底深深的疲惫和不容动摇的坚持。他知道她说得对,每一个字都对。作为首领,首要确实是保存实力,庇护麾下。这不是怯懦,是责任。
可他怀中那枚得自东海的“潮汐石”在发烫,那得自西域的“不动心莲”在识海中轻轻摇曳,那得自南山脉的“长生藤种”在丹田内吞吐着生与死的气息,那得自北境的“冰封之忆”在灵魂深处散发着亘古的寒意。四把钥匙,四种领悟,都在告诉他同一个道理——守,是守不住的。天地之势,如潮起潮落,一味阻挡,只会被拍得粉碎。唯有因势利导,甚至冒险迎头击碎那最高的浪头,方能开辟新局。
这是他在尸山血海中,在绝境死地里悟出的“道”。与苏月如从账册、情报、算计中得出的“理”,本质上并无对错,却如同两条注定难以交汇的河流。
“这不是赌,”林枫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压出来,“这是决断。月如,我知道风险。但有些险,必须冒。破了中路,我们才有喘息之机,才能整合力量,才有可能……真正扭转局面。一味防守,只会被慢慢耗死。御龙宗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苏月如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失望:“所以,你还是坚持要赌。用望北城,用临渊、铁壁两城,用里面所有人的命,去赌你那‘必胜’的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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