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客厅的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几乎能把凌晨上海夜景完整地框进来。黄浦江的游船还在江面上缓慢移动,灯光在水面拖出长长的金痕,对岸外滩的万国建筑群亮着轮廓灯,像一串镶嵌在黑丝绒上的钻石。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手里握着一只高脚酒杯。杯中的那一抹红色,像极了一摊化不开的鲜血。
墙上的挂钟“嘀嗒”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从大华生物出来开车回家,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我却开了一个多小时。到家后又在小区地下车库抽了两根烟,直到烟盒空了才磨磨蹭蹭地上楼。在输入密码开门的那一刻,我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好像这空荡荡的房子里还残留着坤少那句“浩然是我的”的刺耳回音。
摊牌的画面在脑子里反复回放,像一部停不下来的电影。坤少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还有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以及我说出“换马”两个字时,他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说实话我应该兴奋的,毕竟这场对峙我赢了上半场。我没被坤少的话激怒,没暴露自己的底牌,甚至还反将了一军。可现在我却感觉浑身发凉,连握酒杯的动作都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种紧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尘埃落定”的真实感。以前跟坤少的明争暗斗,像在走钢丝,脚下是云雾缭绕的深渊,却总抱着“还有缓和余地”的侥幸。可今晚办公室里那盏落地灯的光,坤少摁灭烟蒂时狠戾的动作,以及他对我的那些歇斯底里的恶毒评价,都把那点侥幸碾得粉碎。我和他之间,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兴奋劲儿是在开车经过外滩时涌上来的。江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湿冷的潮气,我突然就莫名笑出了声。想起刚进入大华生物的时候,我连进大门都要紧张地整理三次衣领。而现在,我敢跟坤少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摊牌,敢跟他叫板,敢叫嚣要跟他斗一场。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底气,是以前那个在名流会所里察言观色的肖海洋,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份兴奋很快又被不安压了下去。我不怕坤少的算计,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手里握着薄小宁这个证人,还有他安插眼线、挑唆职场斗争的证据,真要闹起来,未必会输。我怕的是浩然,怕他夹在中间为难,怕他看出我和坤少之间早已水火不容,更怕他在我和坤少之间,最终会选那个跟了他多年的男人。
我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凌晨一点零七分。我盯着梁浩然的名字看了很久,手指在拨号键上悬着,却始终按不下去。其实我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来,薄小宁撬保险箱这么大的事,保安部不可能不汇报,而坤少更不可能沉得住气不跟他提。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让我等这么久。
就在我以为今晚或许等不到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梁浩然”三个字跳得刺眼。我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海洋?”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稳,似乎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听不出丝毫慌乱,“我刚听说了薄小宁的事,你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心里咯噔一下。我预想过很多种开场白,预想过浩然会怒气冲冲地问“怎么会出这种事”,会急着问“薄小宁有没有供出什么”,甚至会带着责备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问题”。可此刻浩然的语气太平淡了,淡得像在问“今天吃了什么”,这种平静反而让我心里没底。
我定了定神,接着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同样镇定。
“没什么大事,就是个误会。薄小宁说最近手头紧,欠了点债,听说我办公室有保险箱,以为里面藏着值钱东西,就假扮外卖小哥潜进去了,想偷点东西变卖还债。”
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薄小宁的动机,又避开了“坤少指使”的核心,给足了双方余地。我甚至特意加了点无奈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闹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一声轻响,应该是浩然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真的是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薄小宁在公司待的时间不算短了,据说平时看着挺稳重的,应该不至于犯这种糊涂。”
我心里一暖,同时又有点发紧。浩然不是在质疑我,他是在给我递台阶,他知道薄小宁的理由站不住脚,所以才故意这么问,好让我说出更多隐情。可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立刻把浩然逼到悬崖边上,以至于让这个男人当即就要二选一,要么选我,要么选坤少。而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笑了笑,用一种带着点自嘲的语气说:“谁知道呢?人穷志短呗。或许是最近公司业绩压力太大,他又欠了债,一时昏了头吧。”我顿了顿,补充道,“保安部那边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总不能是我冤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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