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死寂,唯余萤石惨白的光晕,将两张并排床榻上的苍白面容映照得如同蜡塑。沈红玉的呼吸微弱如游丝,那一头刺目的银发铺散在枕上,如同冻结的霜河。月娘的气息则更加飘渺,每一次胸腔的微弱起伏都像是耗尽了毕生力气,间隔长得令人窒息,皮肤灰败干枯,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散发出行将就木的沉沉死气。
沈青山跪在冰冷的地上,如同一尊被血与绝望浇铸的雕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仅凭着一股不灭的执念强撑着没有倒下。断指处的伤口早已化脓溃烂,流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浑浊的黄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半边衣襟。他形销骨立,脸颊深深凹陷,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盯着月娘枯槁的脸,意识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反复沉浮。每一次意识模糊,父亲战死的悲号、红玉银发的刺痛、月娘燃烧本源的决绝画面,便如同梦魇般将他拖入更深的绝望深渊。老祖宗…也倒下了…最后的希望…灭了…
就在沈青山的意志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初生嫩芽顶开冻土般的生命悸动,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静室中荡漾开来!
那悸动的源头,赫然是两张濒死的床榻之间!
只见昏迷的沈红玉,丹田深处那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翠绿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唤醒,骤然明亮了一丝!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精纯无比、带着草木本源气息的翠绿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艰难地、顽强地从她干涸的丹田中透体而出,缓缓飘向旁边的月娘!
与此同时,月娘心脉深处,那点被沈渊点化金线强行维系、早已被墨绿毒息重重包裹、黯淡到极致的微弱光点,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同源召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缕同样纤细、却带着沈渊点化意志的淡金色光丝,如同破开淤泥的根须,挣扎着延伸而出,迎向那飘来的翠绿!
两缕微弱的光丝,一翠绿一淡金,在虚空中缓缓靠近…靠近…在沈青山模糊的视线里,在沈仲景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同跨越了生死的界限,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触碰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磅礴的气势。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与交融!如同枯木逢春,如同种子破土!
嗡!
两缕光丝触碰的瞬间,那点维系着月娘最后生机的淡金光点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吸力骤然产生!沈红玉丹田透出的那缕翠绿光丝,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溪流,瞬间被这吸力牵引,顺着那淡金的通道,源源不断地涌入月娘的心脉深处!
“呃…”昏迷中的红玉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她丹田那点翠绿光芒在输出本源后迅速黯淡下去,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鬓角的银丝似乎又蔓延了一丝。
但奇迹,正在月娘身上发生!
随着那缕精纯的、源自同源木灵体的翠绿生机涌入心脉,月娘心口那点淡金光芒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稳定下来,光芒虽不耀眼,却异常坚韧!其上缠绕的、代表周厉海万毒邪元的墨绿毒息,竟在这股精纯木灵生机的冲刷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滋滋”消融声!虽然无法根除,但侵蚀的速度被硬生生遏制、减缓!
更令人震撼的是,月娘那早已寸寸断绝、如同被巨力碾成齑粉的经脉网络,在这股外来的、同源生机的滋养和那点淡金意志的引导下,竟开始出现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修复迹象!
并非重新生长连接!那些破碎的经脉碎片依旧存在,如同被彻底砸碎的琉璃。但在这股内外交织的生机力量作用下,这些碎片之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坚韧的生命力“粘合”了起来!虽然依旧无法承载内息运转,却不再是彻底的死寂!一丝微弱到极致、却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如同最顽强的苔藓,开始在那些“粘合”的缝隙中艰难地萌发、流淌!
月娘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在这一刻,猛地变得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断续,却不再是随时会停止的绝望!灰败干枯的皮肤下,似乎也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不再冰冷如石!
“生…生机!”沈仲景第一个反应过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搭上月娘的腕脉,老泪纵横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活了!月娘丫头…活过来了!虽然经脉…还是碎的…但…但那股死气散了!心脉稳住了!毒…毒也被压制住了!老天开眼!老祖宗显灵啊!”他语无伦次,激动得浑身发抖。
“红玉!红玉的本源!”旁边照看红玉的妇人却发出惊恐的低呼。只见沈红玉在输出那缕翠绿生机后,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沈青山被沈仲景的狂喜嘶吼和妇人的惊呼猛地惊醒!他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实!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先是看到月娘胸口那虽然微弱却稳定起伏的弧度,狂喜瞬间淹没了心脏!但当他视线转向红玉,看到她那几乎消失的呼吸和更加透明的脸色时,狂喜瞬间化为更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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