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轩的愤然离场，给联盟第一次核心扩大会议蒙上了一层阴影。新旧理念的第一次正面碰撞，虽未导致联盟分裂，却也让众人意识到，前路并非一帆风顺，内部的磨合远比外部的压力更为复杂和微妙。
会议结束后，陈默并未急于找陆明轩沟通或强行推进丹药标准化。他深知，对于浸淫传统丹道数十年的老丹师而言，空泛的理念之争毫无意义，唯有铁一般的事实，才能撼动其根深蒂固的观念。
他选择的突破口，正是陆明轩赖以成名、也是百草轩主要收入来源的低阶丹药之一——小还丹。
此丹功效简单，能加速炼气期修士轻微灵力损耗的恢复，市场需求量巨大。但正因为简单，不同丹师、甚至同一丹师不同批次炼制的小还丹，效果波动也最为明显，价格却因“丹师手艺”而差异不小。这正是标准化理念最能发挥优势的领域。
陈默没有在议事厅进行无谓的辩论，而是直接带着孙长老和李奎，一头扎进了青岚宗刚刚完成基础建设的“丹道研究坊”。这里与符箓工坊类似，开始引入一些基础的标准化设备，如恒温控制炉、精准计量药匙、定时搅拌器等，但尚未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流水线生产。
“系统，调出所有关于‘小还丹’的已知丹方、药材特性数据，以及宗门库房现存样本的检测结果。”陈默心中下令。
光屏亮起，海量数据滚动。系统根据“万物材质特性量化谱”的基础原理，开始对“小还丹”的炼制过程进行逆向工程和优化推演。
【分析目标：小还丹（通用版）。】
【已知丹方：主药‘回灵草’三株，辅药‘凝露花’两朵，‘石髓粉’一钱……】
【问题诊断：传统炼制工艺存在117处可能导致药效波动的变量节点，包括但不限于：药材年份差异未量化补偿、萃取温度凭感觉控制、融合搅拌时间与力度不统一、凝丹火候全凭经验……】
【优化方案生成中……】
【方案一：确立主药‘回灵草’有效成分（回灵苷）标准含量区间，建立快速检测法，对不足或超标的药材进行预处理或配比调整。】
【方案二：将萃取阶段细分为三段恒温萃取，分别针对不同有效成分，设定最佳温度与时间。】
【方案三：使用‘匀速灵搅拌器’，替代人工搅拌，设定固定转速与时长，确保药液混合均匀。】
【方案四：设计‘梯度降温凝丹法’，替代瞬间冷却或自然冷却，减少丹裂与药效流失。】
【预估效果：成功率达95%以上，药效波动率可控制在±3%以内，单位成本降低25%。】
一套清晰、冰冷、完全基于数据和流程控制的“标准小还丹生产工艺”被系统推演出来。这与陆明轩所推崇的“观药性、感火候、凭丹心”的传统模式，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陈默立刻行动。他亲自挑选了一批品质中等的回灵草和凝露花——既非最佳，也非最差，模拟大多数丹师面临的普通材料状况。然后，严格按照系统优化的流程开始操作。
孙长老和李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炼丹的：陈默不像是在进行玄妙的丹道仪式，更像是一个严谨的工匠在操作一台精密的仪器。他用特制的玉尺测量药材尺寸，用微晶天平称量石髓粉，将药材放入特制的、带有温度刻度标记的萃取罐中，设定好灵火强度和时间……每一个步骤都有明确的数据指标，重复且枯燥。
没有丹香四溢，没有灵光乱闪，只有恒温炉低沉的嗡鸣和搅拌器规律的声音。
数个时辰后，丹炉开启。没有预想中的丹晕缭绕，只有十二颗色泽均匀、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淡青色丹丸静静地躺在炉底。它们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呆板”。
“这……这就成了？”李奎挠挠头，有些难以置信。他印象中的炼丹，总是伴随着各种异象和丹师紧张的神情。
陈默取出一颗丹药，递给孙长老：“孙长老，您来验看。”
孙长老接过，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又刮下少许丹粉品尝，脸上渐渐露出惊容：“药力……极其精纯！而且，十二颗丹药，药力蕴含量几乎分毫不差！这……这稳定性，老朽炼丹一生，也只有在状态极佳时，偶尔才能炼出一炉如此均匀的丹药，绝无法保证炉炉如此！”
陈默点点头，又拿出几颗从流云坊市不同摊位购买的、标注为“小还丹”的丹药，以及一颗百草轩出品的“精品小还丹”，一同放入一个简易的“药效检测阵”中。阵法光芒闪烁，显示出各组丹药的灵力波动数值。
结果令人震惊：坊市购买的丹药药效波动巨大，高的接近百草轩精品，低的几乎无效；百草轩的精品丹效果最佳，但波动也有近一成；而陈默炼制的这批“标准小还丹”，十二颗丹药的数值几乎重叠在一条窄线上，稳定得令人发指！虽然峰值略低于百草轩精品，但其稳定性完胜！
“成本呢？”孙长老急忙问。
陈默计算了一下：“因流程优化，废丹率极低，且对药材要求降低，综合成本，约为百草轩精品丹的七成，与坊市普通小还丹均价持平，但药效稳定数倍。”
消息很快在联盟小范围内传开。一直密切关注此事的刘家主、徐掌柜等人闻讯赶来，亲眼目睹了检测结果，无不啧啧称奇。徐掌柜更是精明，立刻算出了一笔账：“若能量产这种‘标准小还丹’，以其稳定的效果，哪怕定价比百草轩精品低两成，也绝对能横扫低阶市场！这可是薄利多销的巨利啊！”
陈默让人将一份详细的试生产报告和几颗样品，连同检测数据，密封好，派人送往了百草轩。
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将事实摆在了陆明轩的面前。
他知道，对于陆明轩这样的老丹师而言，亲眼看到、亲手检测到这种颠覆性的结果，所带来的冲击，远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这冰冷的数据和稳定的丹药，就像一根针，刺向了他坚守一生的丹道信仰的核心。
接下来，就看这位老丹师，是选择固步自封，还是愿意正视这来自“理性”的挑战了。用事实说话，永远是打破偏见最有力的武器。而这场关于“小还丹”的无声较量，其结果，将直接影响联盟内部“新秩序”理念推进的深度与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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