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灯火只余案头一盏青铜雁鱼灯,三枝灯芯燃着稳定的光焰,将蔡泽伏案审阅文牒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微微晃动的牛皮帐壁上。那影子随着灯火摇曳,时而清晰如刀刻,时而模糊似水墨,仿佛暗喻着此刻军情的虚实难辨。
帐帘被掀开一道窄缝,带进的冷风让灯焰猛地一矮,险些熄灭。郭嘉闪身入内,反手将帘幕拉严实。他青衫下摆沾着夜露,在灯光下显出深色的水渍,步履却依旧轻快如猫。走到案前,未及开口,先自行取了案边红泥小炉上温着的陶壶,倒了半碗热水,捧在手里暖着,手指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北边有信了?”蔡泽未抬头,笔尖在最后一份粮秣簿册上勾了个圈。
“刚到的情报。”郭嘉啜了口热水,压低声音,“广宗大营,这两日动静不对。白日里聚将鼓响得急,入夜后营火比往常多了近倍,映得北边天都有些发红。车马喧腾声,直到子时前都未绝。”
蔡泽搁下笔,抬眼看过来。灯火在他眸底跳动:“规模?”
“看不真切。”郭嘉摇头,“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在二十里外的高坡了望。营火延绵,估算营区比平日扩张了至少三成。依常理推断,集结的兵力……当不下八万之数。”
“旗帜呢?”
“太远,且夜雾渐起,只隐约辨得几面大旗轮廓。”郭嘉放下陶碗,手指在案上虚划,“正中最高的那面,似乎是‘孙’字。左侧有面旗形特异,像是‘公孙’。另有几面较小的,样式粗犷,看不真切,但绝非寻常营旗。”
“孙……公孙……”蔡泽低声重复,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姓氏背后的意味,“黄巾军中,姓孙的能当主帅的将领不多。姓公孙的也是寥寥。”
“将军,不如请元皓先生来?”郭嘉建议道,又给自己添了半碗水,“他在冀州日久,曾为韩馥幕僚,对黄巾内部情势、渠帅渊源,或比你我这般外来客知晓得多些。”
蔡泽颔首,朝帐外唤了一声。亲卫领命而去,脚步声在湿软的泥地上迅速远去。不多时,帐帘再次掀开,田丰便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步入帐内。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鸦青色文士袍,外罩一件御寒的深灰色氅衣,领口皮毛已有些秃败。手中那柄常持的羽扇倒是收了起来,换成了一个暖手的铜手炉。
“元皓先生,”蔡泽开门见山,示意田丰近前,“搅扰清梦了。广宗方向有异动,据探,似有大军集结,旗帜中有‘孙’、‘公孙’字样。先生可知黄巾军中,何人与此二姓相符?脾性如何?”
田丰闻言,神色微凝。他走到地图前,凝目看了片刻,又低头思索,铜手炉在掌心缓缓转动,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夜起的沙哑:“‘孙’字旗……若田某所料不差,当是孙轻。此人乃巨鹿人氏,与张角同乡,自太平道初起便追随左右。虽也如王当、公孙述等以骁勇闻名,但行事沉稳,思虑周详,在黄巾诸渠帅中,颇有声望。张角用他统兵救援,是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继续道:“‘公孙’旗,当是‘金刀’公孙述。此人性如烈火,出身铁匠世家,擅使一口六十四斤的金背环首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常为先锋陷阵。此前在清河,曾单骑冲阵,连斩官军屯长三人,勇名颇着。”田丰微微摇头,“至于其他旗帜……黄巾军制粗疏,各渠帅往往自设旗号,纹样杂乱,仅凭远观,难以尽辨。但既然孙轻为主将,公孙述为先锋,随行的恐怕还有数位有名号的渠帅。张角救弟心切,此番派出的当是能战之军。”
泽仔细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广宗”与“斥丘”之间划动,仿佛在丈量这段生死距离:“依先生看,若孙轻为主将,公孙述为先锋,这支援军会如何行事?行军路线、快慢、可能如何应对沿途险阻?”
田丰不假思索,显然胸中早有丘壑:“孙轻为人谨慎,用兵好谋而后动。但此番救援的乃张角亲弟,更是黄巾道中仅次于天、地二公的‘人公将军’,他必不敢怠慢,亦不敢畏缩。”他的指尖沿着官道滑动,“从广宗至斥丘,最近便的大路是出南门,经临漳,渡滏水,沿官道直下。此路虽非坦途,但有旧道可循,沿途有三处驿站残址可供歇马,是行军最速之选。孙轻别无他路,只能走此道。”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他虽稳重,但救兵如救火,兼有公孙述这等悍将在侧催促进兵,行军速度绝不会慢。按黄巾惯常日行六十里的脚程,此番急行,或可达八十里。沿途险要处,他或会遣斥候前出三五里探查,但绝不敢过多耽搁。斥丘危若累卵,城中粮草能支几日?他拖不起。”
郭嘉插言道:“也就是说,他会沿着这条官道,一路急行,直奔斥丘城下?即便路过可能设伏之地,也只会加强探查,而不会轻易改道或分兵?”
“十之八九。”田丰点头,语气笃定,“除非他察觉前方有重兵埋伏的确凿迹象,否则不会轻易绕路或分兵。分兵则力弱,绕路则费时,皆救援大忌。孙轻不是莽夫,此中利害,他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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