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想起了沈斌,想起自己捅出的那一刀,位置正在侧腹。一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里成形。
他冲到水槽边,用颤抖的手解开纱布。伤口缝合得很整齐,灰黑色的线几乎看不见了,但周围的黑色淤青不仅没有褪去,反而变得更加深重,蛛网蔓延至整个小臂,甚至爬上了肩膀。在淤青的中心,隐约浮现出另一个图案——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形,蜷缩着,痛苦着。
陈迹打开手机,翻到与沈斌共同认识的人的社交页面。没有人提到沈斌的消息。他咬咬牙,换了个号码,拨打沈斌的手机。无人接听。
那一夜,陈迹无法入睡。疼痛模式不断循环:划伤、刺伤、内脏痛、寒冷、窒息……每一次循环,黑色淤青的颜色就深一分,图案就更清晰一点。到凌晨时分,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手臂上浮现出一张脸——痛苦扭曲,但分明是沈斌的五官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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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陈迹从昏沉的疼痛中醒来,摸过手机,终于看到了一条共同熟人发的动态:“沈斌走了,昨晚在医院没挺过来。”配图是一张模糊的医院走廊照片。
消息证实的那一刻,陈迹手臂上的黑色淤青突然剧烈收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惨叫一声,从床上滚落在地。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剧痛从手臂炸开,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刀伤,而是……医院治疗的痛。他感觉到冰冷的针头刺入静脉,感觉到手术刀切开皮肤,感觉到器械在内脏间翻搅,感觉到各种药物注入血管的灼烧,感觉到呼吸机管子插入气管的窒息。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和感觉涌入他的意识:无影灯的强光、医生急促的指令、仪器尖锐的警报、亲人模糊的哭声……
这些不是他的记忆,是沈斌的。那些灰黑色的线,连接的不只是伤口,还有感知,甚至……死亡的过程。
疼痛达到顶峰时,一切突然静止了。绝对的寒冷降临,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存在的消逝,是生命从细胞层面开始崩解的虚无感。陈迹蜷缩在地上,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体验着那种彻底的、无可挽回的消亡——沈斌的死亡。
那一刻,他手臂上的黑色淤青彻底硬化,变成了一种类似焦痂的质地,深黑如墨,覆盖了整个左臂从肩膀到手腕的区域。焦痂表面,沈斌临终前痛苦扭曲的面孔永远定格,与陈迹自己的皮肤血肉融合在一起,成为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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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陈迹勉强能起身活动。他再次来到地下诊所,掀开三道塑料门帘。候诊区依旧坐着几个沉默的伤者,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气味。
薛垣从里间走出来,看见陈迹左臂上那整片狰狞的黑色焦痂,厚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
“线……到底是什么?”陈迹的声音嘶哑。
薛垣没有回答,只是掀开自己的白大褂,露出胸膛。那里,整个胸口覆盖着类似但更复杂、更古老的黑色焦痂,隐约可见数张不同面孔的轮廓,层层叠叠,有的已经模糊,有的依旧清晰。
“凡经此线缝合者,所施予他人的伤害,必以同等痛苦烙印己身。”薛垣的声音依旧平淡,“沈斌死了,所以你体验了他的死。如果他活下来,你便要与他一共享受伤痛,直至其中一人死去。”
“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们还会缝吗?”薛垣放下衣襟,“疼痛共享,是诅咒,也是提醒。每一道这样的烙印,都在告诉你:你曾让一个人承受过这样的痛苦。”
陈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沈斌凝固的痛苦面孔。他终于明白,在这不见光的领域里,真正的恐怖并非来自黑暗本身,而是黑暗映照出的人性之伤——那些被轻易施加的暴力,终将以最物理、最疼痛的方式,回归自身。
他转身离开诊所,走入巷子永恒的潮湿与昏暗。左臂上的焦痂沉甸甸的,像一副永远无法卸下的镣铐。巷口有几个年轻人在推搡争吵,声音尖锐,拳头已经攥紧。陈迹拉下袖子,遮住那片黑色的烙印,低头加快脚步。
他知道,在这个城市的阴影里,还有很多人会走进那间诊所,躺上那张手术床,被灰黑色的线缝合伤口。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快也会明白:有些连接一旦建立,便永远无法切断;有些痛苦一旦施加,便注定成为自己永恒的烙印。
而在更深、更暗的角落里,薛垣抚过自己胸膛上层层叠叠的黑色焦痂,每一张面孔都是一个故事,一种痛苦,一次死亡的回响。他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等待着又将有一人明白——在这座城市沉默的规则之下,最恐怖的永远不是伤口本身,而是伤害必然的报偿,它会在你最深的恐惧中,以最疼痛的方式,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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