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只生了锈的铁皮青蛙、几颗玻璃弹珠、一把木柄小刀。这些东西静静躺在箱底,蒙着时间的灰。我拿起来,铁皮青蛙的发条早已锈死,再也跳不动了;玻璃弹珠里的彩色螺旋,在光线下依然有种梦幻的光泽;小刀的木头柄被手心汗渍浸得深一块浅一块。许多童年的玩伴,就像这些玩具一样,面目已经模糊,名字早已忘却。但有些人,你永远忘不掉,因为他们没有和你一起长大,而是永远、永远地停留在了某个瞬间。
那是二十年前的夏天,高考最后一门结束的铃声响起,像是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紧绷了三年的弦骤然松开,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巨大的空虚和疲惫。为了喘口气,我买了张长途汽车票,回到了记忆中的桃源——乡下外婆家。
外婆家在长江中游一个叫清水湾的村子里,枕着一条安静的小河。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缓慢,青石板路、黑瓦白墙、空气中永远混合着稻草、炊烟和河水微腥的气息。外婆见到我,浑浊的眼睛亮了,忙不迭地去灶房煮红糖水冲蛋。那几天,我什么也不想,白天跟着外婆去菜园摘茄子辣椒,傍晚坐在河滩上看落日把水面染成金红,夜里听着蛙声和虫鸣入眠。我以为,这会是段纯粹宁静的疗愈时光。
变故发生在一个沉闷的午后。天色是那种铅灰色的、憋着一场大雨却迟迟不下的阴霾,气压低得让人胸闷。外婆在睡午觉,我百无聊赖,便揣上随身听,决定去村子外围走走,看看那些童年探险过的“秘境”。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长得极高,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光,脚下是厚厚的、绵软的积年竹叶,踩上去悄无声息。林子里异常安静,连鸟叫都没有,只有我走路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耳机里泄露出的微弱音乐声。不知走了多久,竹林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荒弃的晒谷场,边缘长满及膝的杂草。晒谷场另一头,靠近一处陡坎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口井。
那井台是用大块青石垒的,边缘被井绳磨出了深深的凹痕,长满黑绿的滑腻苔藓。井口黑洞洞的,像一只凝视天空的独眼。井边,背对着我,蹲着一个人。
看身形是个孩子,八九岁模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不太合身的蓝色旧汗衫,裤子挽到膝盖,露出细瘦的小腿。他正吃力地摆弄着一个破旧的木桶,桶上拴着麻绳。他的动作很古怪,不是打水,而是反复地将木桶抛进井里,哗啦一声,又吃力地拽上来,每次桶里都空荡荡的,只有井水晃荡的声音。他就那么一遍遍地重复着,不知疲倦,透着一种机械般的执着。
我摘下耳机,好奇地走近些。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孩子慢慢转过头来。
我心头一跳。那是个男孩,很瘦,脸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块拇指大小、暗红色的胎记,形状有点像一片枯叶。他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直勾勾地看着我,又好像没真正在看我。
“小弟弟,你在做什么?”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打水吗?这井……还能用?”我印象中,村里早就通了自来水,这种老井大多废弃了。
男孩没回答,只是停下了动作,依旧用那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我。过了好几秒,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干涩:“捞东西。”
“捞什么?掉下去了吗?要我帮你吗?”我走近井台,朝漆黑的井口望了一眼,一股混杂着苔藓和深水寒意的凉气扑面而来。
男孩点了点头,把手里粗糙的麻绳递给我一截。“捞……我自己。”他说。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孩子在说某种童稚的比喻。“什么?”
“我想把我自己捞上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板,没有任何玩笑或悲伤的成分,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被他这话弄得心里有点发毛,但看着他瘦小的身子和那块胎记,又觉得可能是孤僻孩子的一种怪异表达。也许是什么心爱的玩具、代表“自己”的小物件掉下去了?我接过绳子,掂了掂那破木桶,确实比看起来沉。出于一种古怪的怜悯和成年人的自负,我决定帮他。
“好,我试试。你往后退点,井边滑。”我让他站到安全的地方,自己蹲在湿滑的井沿,小心地把木桶放下去。麻绳粗糙,磨得手心发疼。桶触到水面的声音从深井里传来,空洞而遥远。我晃了晃绳子,想让桶侧翻盛水,或者兜住水下的东西。
就在我专注摆弄绳子的时候,那男孩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挪回了井边,就紧挨着我,伸手指着井下:“你看,在那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朝那黑暗的井口深处凝神望去。
井水幽暗,但在瞳孔适应了黑暗后,勉强能看到水面的微光晃动。就在那晃动的光影之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随着水波微微起伏。那形状……隐约像是……一个人形?蜷缩着,脸朝下?水面波纹扭曲了视线,看不真切,但那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蜘蛛,瞬间爬满了我的脊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民间怪谈录,灵异鬼怪!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民间怪谈录,灵异鬼怪!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