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自省、真诚、不计较,放在普通人身上,这几条优点都很难同时满足吧。”
海莉薇的视线在舞台上那对貌合神离却意外默契的男女身上扫过,“而且还是兄妹骨科唉~好吃。”
罗莎琳:?!
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
“扭曲的品味。”
海莉薇将最后一把瓜子嗑完,拍了拍手,又吸了一大口果茶,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虽然刚才那么说,但也不代表我没有思考这部艺术作品的深刻含义。”
罗莎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视线重新投向舞台,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显然对海莉薇接下来的话产生了一丝好奇。
海莉薇自顾自地说道:“所谓的‘骨科’题材,在文学创作中,确实算是比较猎奇和边缘化的一类吧。”
“它之所以被称为禁忌,恰恰是因为它触碰到了某些被社会规范严格界定为‘不可逾越’的红线。但也正因如此,它往往能承载人类本能中那些最原初、最炽烈、也最难以命名的情感。”
她的目光落在舞台上那对因短暂欢愉而暂时忘却现实烦恼的“兄妹”身上。
“这种以‘血亲之爱’为名,向既定的社会性秩序宣战的反叛精神,本质上,不就是在向这个世界发出最根本的质问吗:我为什么不能爱那个与我灵魂最相似、最能理解我的人?仅仅因为我们共享着相似的血脉?”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更有趣的观察角度:“而且,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在这类故事里,充当反叛先锋的,往往是‘贵族’阶层。”
“阶层越高,似乎就越有一种退回血统内部进行自我纯化的隐秘渴望。当一个阶级的权力稳固到不再需要通过对外联姻来巩固时,它的目光就会开始向内审视,试图在内部完成某种高贵与堕落的奇异融合与互相抵消。”
海莉薇摇了摇头:“越是追求极致的纯粹,反而越难以持久。这就像一个悖论。”
“所以,这部戏剧里贵族与其妹妹的这段纠葛,我倒觉得,其悲剧描写的核心,或许并非单纯的罪孽。它更像是为了衬托和强化主线‘爱而不得’这个主题的一个极端化的分支。”
“他们的关系,注定只能发生在家这个相对封闭私密的时空里。一旦这扇门被打开——无论是被父母发现、被真相揭露,还是被整个社会的目光审判。这段关系就必须、也必然会解散。”
“因此,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种无形的倒计时。”海莉薇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些许,“越炽热,越转瞬即逝;越纯粹,越必须毁灭。”
“他们最终的‘死亡’,并非完全死于道德的谴责,更深的原因是死于时间。”
“成长、出走、婚姻、新的社会身份……每一个时间节点,都会将‘兄妹’这两个字,重新焊死在他们之间,成为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罗莎琳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得不承认,海莉薇的思考角度确实与她遇到的许多人都不同,尖锐、冷静,但她的分析能力和独特的鉴赏视角,却让她无法完全否定,甚至有那么一丝欣赏。
“哼,”罗莎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语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冲,“你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最终的结局就一定会是悲剧呢?或许,也存在某种奇迹?”
海莉薇闻言,看了她一眼,“禁忌之所以被称为禁忌,正是因为它是文明社会在漫长发展中,为了维护自身秩序而划定的边界。”
“也就是规则。它是维持整个系统运转的基石。就像我们呼吸的空气,它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不可违背。触碰它,就意味着自我毁灭。剧中的人物如此,我们……亦然。”
“规则……”罗莎琳细细品味着这个词,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至冬宫的方向。
这不正是女皇陛下想要反抗的吗?那个名为“天理”的、笼罩着整个提瓦特的最大的“规则”。
舞台上,贵族与妹妹的幽会被撞破,妻子的尖叫、丈夫的惊慌、妹妹的哭泣、父母的愤怒……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将戏剧冲突推向了高潮。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罗莎琳心中滋生。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但心境却已然不同。
规则、边界,就像那道虚假之天。
女皇陛下想要打破它……但打破之后呢?那些被放归荒野的“家畜”,真的有可能变成“狼”吗?
还是说,规则之外,本身就是一片更寒冷的虚无呢?
想到这些,罗莎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裘皮披肩,目光不受控制地偷偷侧瞥向海莉薇。
是错觉吗?她刚才那番话,真的只是在单纯分析剧情?没有暗指什么?
罗莎琳总觉得海莉薇那些看似无心的言论,句句都像在影射女皇陛下正在做的事——挑战天理规则,打破文明边界。可对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又让她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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