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血腥气,在清净梵音的持续涤荡下,终是渐渐淡去,与之一同消弭的,还有那些枉死内卫与永宁郡王等人弥留之际的惊恐怨念。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为卧牛山镀上金边时,涧中已复归清寂,唯有被践踏倒伏的草木与新翻的泥土,无声诉说着黎明时分那场惨烈的杀劫。
妙光王佛自石台上起身,结束了持续一日的诵经。他周身气息依旧平和,不见半分疲态,只是望向江陵城方向的目光,愈发深邃。一日之间,他以天眼通、他心通之微妙,结合宿命通对业力因果的洞察,已将从永宁郡王残魂中所得、以及自身灵觉覆盖全城捕捉到的诸多零碎线索、气机波动、人心涟漪,在无上正等正觉的智慧中反复推演、印证、串联,虽因种种干扰与遮蔽,未能尽窥全豹,却也隐约勾勒出了一幅错综复杂、触目惊心的阴谋网络。
这网络的核心,无疑指向了幽影教。其利用永宁郡王的前朝血脉与不甘,布下“五星曜煞、化龙逆元”之局,欲窃取东南地脉气运,催化伪龙,所图非小。然此教行踪诡秘,高层隐于幕后,沁芳园中那七名紫袍邪修,恐怕也只是执行者,非是主谋。
而另一股更危险、更隐蔽的力量,则在落鹰涧血案中露出了狰狞的一鳞半爪。那股力量与军方密切相关,训练有素,心狠手辣,且能调动部分官府资源。其目标明确:灭口!斩断一切可能牵连到“上面”的线索。永宁郡王临死前那句“杨公”,刺客那声“公公令”,以及那奇特的北地边镇口音与疑似军中制式的弧形短刃,无不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可能——有朝廷高层,甚至可能是宫内权宦与边镇武将势力勾结,参与了此事,至少是默许乃至策划了这场灭口!
杨思勖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极为暧昧。他看似是受害者、是奋力抵抗的忠臣,但其身上与现场残留气息的同源之感、其伤势的疑点、其急于控制人犯与现场、事后又匆匆离去闭门不出的举动,都显示其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很可能既是某些势力的棋子,也是试图在多方博弈中火中取栗的野心家。他想借幽影教与永宁郡王之事达成某种目的(或许是打击政敌,或许是攫取东南利益),却又在事情败露、可能引火烧身时,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杀人灭口。
至于那位永宁郡王,不过是各方势力利用完后随手丢弃的可怜祭品。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妙光王佛心中默念。江陵之事,绝非孤例。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大唐王朝表面盛世下的痼疾:藩镇割据,边将骄横,宦官专权,朝党倾轧,皇权不振,民生多艰。幽影教这等邪魔外道,正是利用了这重重矛盾与裂缝,才得以渗透滋长,兴风作浪。
佛法在此间的传播,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不仅要面对本土道、儒的审视与可能的排斥,更要时刻警惕被卷入这无休无止的权谋斗争与利益倾轧之中。稍有不慎,慈悲渡世之心,便可能沦为野心家手中的工具,甚至成为各方攻讦的标靶。
夕阳沉入西山,暮色四合。玄诚道长安排完协助官府处理善后的事宜,来到妙光王佛身边,神色凝重,低声道:“大师,玉阳子与凌霄子暗中查访一日,有些发现。”
“哦?道长请讲。”
“那弧形短刃,玉阳子走访了几位退隐的老镖师和军中退役的校尉,有人认出,其形制颇似北地‘破甲锥’的变种,但更短、更弯,利于近身搏杀与暗杀,多为军中斥候、精锐刺客或某些边镇豪强私蓄的死士所用。至于那北地口音,凌霄子追踪了几名今日匆匆离城的可疑人物,其落脚点曾与城中‘晋阳货栈’ 有过接触。那货栈明面上做北地皮货、药材生意,背地里……据说与河东节度使 麾下的一些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河东节度使……” 妙光王佛目光微动。河东地处北疆,直面魔元帝国,节度使手握重兵,乃朝廷倚重的边镇重臣。若此地势力卷入……
“还有,” 玄诚道长声音压得更低,“白石公以地脉秘法感应,发现落鹰涧遇袭前后,江陵城地气曾有数次异常的、短暂的剧烈波动,其源头似乎并非城内,而是来自北方偏西的遥远方向,且每次波动,都与观察使府、漕运使司衙门等地官气的轻微紊乱隐隐呼应……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或法阵,在遥远之地,遥控或感应**着江陵的局势。”
遥控?感应?妙光王佛想起鬼愁峡那个疑似幽影教的传送阵,以及白石公曾提到的“空间波动”。难道对方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主阵或更高层次的联络点?这五星邪阵,莫非只是某个更大阴谋网络的一部分?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暮色中,一道青色剑光自东南方向破空而来,速度极快,转眼便至近前,落在涧外。剑光敛去,现出一位面容清癯、背负长剑、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正是青云观的清虚子。只是此刻他神色惶急,道袍上竟沾有几点暗红血渍,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是长途疾驰且经历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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