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嫡长子,是皇祖父和父亲亲自教导、寄予厚望的储君,”长宁只能强调这一点,“您的地位,无人能够动摇。”
朱雄英终于低下头,看着碗中晃动的汤影,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苦笑:“无人动摇?或许吧。但妹妹,储君之位,不仅仅是名分,更是责任,是能力,是……能让朝野信服的力量。皇祖父出身布衣,开创基业,他最重的是什么?是实实在在的才干,是能守住这江山的本事。若有人展现出更强的……”
他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但那个“强”字,已像一枚冰针,刺入了凝滞的空气里。他不是忌惮弟弟的才华,而是恐惧于那份才华背后所折射出的、来自祖父评判标准的、冷酷的竞争可能。
“王兄。”长宁心中一紧,忍不住打断他,“切勿如此想,允炆再聪慧,亦是弟弟,是臣子。他的本分是为哥哥、为将来之君分忧解难,而非……”
“他的本分?”朱雄英轻轻打断她,抬起眼,目光里是长宁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困惑,有审视,还有一丝深藏的受伤,“妹妹,你与他谈过,你觉得在他心里,何为他的本分?是安守庶子的身份,辅佐于我,还是……凭借自身才智,去争取他所能争取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个他并非没有资格去想的位置?”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长宁哑然,她想起藏书楼里朱允炆那清澈却冰冷的眼神,那句“身份微贱”下的孤傲与决绝,她无法欺骗朱雄英,说她认为允炆心甘情愿只做一个辅佐者。
兄妹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冷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发出簌簌的哀音。
就在这时,一个小内侍匆匆走来,在几步外停下,躬身禀报:“太孙殿下,三殿下方才遣人送来一篇刚作好的策论,说是关于北边卫所屯田之弊的浅见,请您得空时指正。”
朱雄英和长宁俱是一怔。
在这种时候,送来这样一篇切合时务、彰显能力的文章。
是纯粹的请教?是无心的示好?还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彰显与试探?
朱雄英静默片刻,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干净,又恢复了那般温和持重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最后一点暖意似乎也随着这场秋风消散了。他淡淡道:“知道了,告诉来人,文章我稍后会看。”
内侍退下。
朱雄英转回身,将已然微凉的汤碗放回石桌,对长宁温和道:“汤很好,多谢妹妹,我还有些文书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他转身离去,步伐平稳,背影挺拔,依旧是那个无可挑剔的皇嫡长孙。
但长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允炆的进取,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哥哥内心的不安,也照出了这皇家血脉之中,那无法避免的、关于权力与猜忌的永恒命题。
第一滴冰冷的雨珠,终于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砸在枯黄的银杏叶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深色的水花。紧接着,雨丝密集起来,渐淅沥沥,笼罩了整个东宫,将那些无声的较量、暗涌的忧思,都淹没在一片潮湿而清冷的寂静里。
长宁站在原地,望着哥哥消失在雨幕深处的背影,又想起那个在书海深处孤身奋战的清瘦身影,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她。这东宫的秋雨,看来是要彻骨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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