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荒芜的东郊,荒山深处,一座的古老庙宇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缩。寺门早已腐朽坍塌,半扇门板歪斜地挂在朽烂的门框上,随着风势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如同垂死之人的叹息。
月光被厚重如铅的乌云遮蔽,寺内仅靠几盏摇曳的烛火勉强支撑着一点光亮。那昏黄、跳跃的烛光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将殿内映照得鬼影幢幢,仿佛无数扭曲的魂魄在墙壁上无声舞动。
大殿中央,那尊泥塑金身的佛像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泥胎。金漆剥落处,如同丑陋的伤疤,在摇曳的光线下,佛像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容被扭曲,嘴角那抹悲悯的笑意似乎被拉长、变形,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与神圣交织的矛盾感。
烛光在空洞的眼窝里跳跃,忽明忽暗,仿佛有幽魂在其中窥视着殿内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腐朽的木头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腻血腥气,混杂着冷冽的山风,钻入鼻腔,带来阵阵寒意。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被玷污的神圣、被时光遗忘的寂寥,以及一种深植于破败之中的、令人心悸的邪气。
佛像前的蒲团早已烂透,此刻,陈开就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青砖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裤子直刺骨髓,但他却像一尊石雕,纹丝不动。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冰冷的砖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狂热,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直勾勾地望向身前黑暗中的两道身影。他的虔诚对象,并非那尊诡异的佛像,而是面前为首的那道几乎融入黑暗的轮廓。
那身影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材质非丝非麻,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兜帽低垂,将面容完全遮蔽在深不可测的阴影之中,只隐约勾勒出一个颀长而模糊的轮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个同样修长的身影,同样穿着宽大的斗篷,兜帽下,一张覆盖全脸、雕刻着繁复扭曲金色花纹的诡异面具,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非金属的幽光。
面具的眼孔处,露出一双瞳孔——那并非人类应有的瞳色,而是一种死寂、冰冷的灰绿色,毫无情感波动,如同深潭寒冰,又似爬行动物的竖瞳,令人不寒而栗。此人,赫然便是曾在南疆落魂渊与迟闲川交手的“上师”。
大殿内死寂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执刀者?”为首的黑影——天师,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玉石在摩擦,低沉、平滑,听不出丝毫性别特征,更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淡漠和一种俯瞰蝼蚁的疏离,“你的刀,到底是不够锋利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陈开猛地抬起头,烛光映亮了他年轻却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庞。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和痴迷,仿佛眼前的身影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他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光源。
“天师!”陈开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激动而非恐惧,他几乎是匍匐着向前蹭了半步,“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是您手中最锋利的刀!永远都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最锋利的刀?”被称作“天师”的黑影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如同冰锥刮过玻璃,只剩下刺骨的讽刺,“黑老狗确实该死,你杀了他,完成了‘换骨’,这点,做得不错。”
天师的声音顿了顿,无形的压力骤然加重,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都为之矮了一截,“但是,”天师的语调陡然转冷,“郑沐阳却依旧没死。他不仅没死,你甚至还被那偃骨伤到了根本,几乎功亏一篑。执刀,蜕仙门不是你试错的地方。一次失败,已是极限,可你却接二连三的失败。”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砸落。
陈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更多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子肌肉绷紧,但眼神中的狂热并未熄灭,依旧坚持道:“天师!郑沐阳之事是我疏忽!但……但我会除掉所有碍事的人!尤其是那个迟闲川!他屡次坏我好事……”
“迟闲川?”天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那声音里甚至透出一丝近乎贪婪的回味,“你还不能动他。”天师缓缓道,那听不出男女的嗓音里,竟奇异地渗入了一丝病态的占有欲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天生偃骨……多么完美无瑕的体质啊……还有他那颗通透澄澈的灵魂……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必须由我亲自为他引路,将他引入蜕凡登仙的无上大道。他,只能是我的。”话语中那份独占的意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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