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最后一项胸片结果时,他们经过二楼血液内科的化验区。这里的气氛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凝重一些。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妇女正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戴着厚厚口罩、身形异常瘦弱单薄的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男孩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此刻正闹着脾气,小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不肯松开,身体抗拒地向后缩。
“阳阳乖,听话,最后一次了,做完这次化检,咱们就能做手术了!傅医生说了,这次找到的骨髓特别匹配,一定能治好你的!”护工孙阿姨弯着腰,苦口婆心地劝着,声音带着疲惫和心疼。
“我不要!疼!难受!每次扎针都好疼!里面味道也难闻!我不要进去!”孩子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口罩,带着哭腔和虚弱,却异常固执。
迟闲川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敏锐地落在孩子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孩子身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色的气息,那不是自然病重或寿元将尽该有的死气,而是一种……带着人为痕迹的、阴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不断汲取生机的诅咒般的死气!这气息与医院本身的病气截然不同,透着一股邪异。
“曲助手,那个孩子……就是陆教授和傅医生今天会诊的病患?”迟闲川低声问,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叫阳阳的孩子。
曲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同情:“是的,他叫郑沐阳,急性髓系白血病。这孩子命苦,已经做了三次化疗了,效果都不理想,病情反而加重了。傅医生好不容易在骨髓库里找到一个高度匹配的捐献者,如果这次移植再不成功……”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沉重的叹息代替了未尽之语。
迟闲川若有所思:“急性髓系白血病……这应该是血液内科的范畴吧?傅教授和陆陆教授都是外科医生,怎么会……” 他想起祭月法会那天傅归远提到这孩子时,他就有些疑惑。
曲晨解释道:“郑沐阳最初是因为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入院的,当时是由陆主任接手的,准备做心脏矫正手术。但后来陆主任手上的危重患者太多,手术排期紧张,加上京师大学那边教学和科研任务也重,分身乏术。正好那时傅医生从国外顶尖医学中心学成回国,加入我们医院,经过沟通和家属同意,就把郑沐阳转给了傅医生负责。谁知道心脏手术还没排上,这孩子就被查出了急性白血病,病情凶险,直接转到了血液内科。不过两位医生都觉得这孩子太可怜,病情又复杂罕见,虽然转了科,还是一直关注着他的情况,经常参与会诊。唉,真是……命途多舛。”曲晨的语气充满了惋惜。
迟闲川心里冷笑。命途多舛?恐怕是有人不想让这孩子活下去!那层不正常的死气,绝非偶然,又问道:“他父母呢?”
曲晨脸上露出一丝同情:“听说父母离异了,各自有了新家庭,都不怎么管他。主要是他姥姥姥爷在照顾,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很不容易。”
迟闲川看着那个还在哭闹、浑身散发着绝望和抗拒气息的孩子,心头莫名地一紧。被抛弃的感觉……他太熟悉了。当年若不是老头子捡到他,他恐怕也早已冻死在某个寒冷的春天了。
收敛心神,在孙护工又一次劝说失败、郑沐阳情绪更加激动时,走了过去。他走到轮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沐阳,故意用一种带着嘲弄和激将的语气说道:“啧啧啧,连个化检都不敢做?抽点血就怕成这样?真是胆小鬼啊。”
郑沐阳愣住了,抬起头,口罩上方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你……你胡说!我才不是胆小鬼!”
护工孙阿姨和曲晨也愣住了,没想到迟闲川会突然这么说。
迟闲川嗤笑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懒散:“不是胆小鬼?那为什么不敢进去?里面除了生病的人,还有谁去?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比你小的孩子都有,人家都敢,就你不敢?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他这话半真半假,纯粹是为了激将,目光锐利地直视着男孩的眼睛。
郑沐阳虽然被口罩遮住大半,到不难看出被他激得小脸涨红,胸口起伏,瘦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你懂什么!那里面……那里面……”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懂什么?”迟闲川挑眉,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我只知道,连这点小事都不敢面对的人,以后还能干什么?还是说,你其实知道自己好不了了,所以破罐子破摔,连试都不敢试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但迟闲川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和审视,仿佛要看穿男孩内心深处的恐惧。
“你胡说!”郑沐阳猛地挺直了瘦弱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和倔强,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傅叔叔说会治好我的!陆叔叔也说会想办法的!我……我才没有好不了!我会好的!”他像是在反驳迟闲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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