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空洞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被这番话语偶然点燃的、极其微弱的星火。
那星火,或许是残存的责任,或许是对自身命运的不甘,或许仅仅是一种……想要亲眼见证某种“可能”的冲动。他想看看,这个承载着幽冥与仇恨的女子,最终会走向何方?是彻底沉沦,还是真的能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而他自己,在这条注定黑暗的路上,是否还能找到……佛骨尽毁后,新的意义?
他看了一眼陆云朵那倔强、苍白而写满决绝的侧脸,那双眼眸中燃烧的冰冷火焰,仿佛能灼伤人。他的目光又仿佛能穿透这星辰殿堂的壁垒,看到隔壁静室中,那个纯净如白纸、依赖着陆云朵才能安然入睡的小女孩阿黎。那个孩子,是他在流沙之下,以毁灭自身修为为代价,也要护其周全的“善因”吗?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落尘那双干瘦、布满细微裂纹的手,缓缓抬起,在胸前艰难地、却异常标准地结了一个佛印,随即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烂柯寺弟子最常用的问候礼。他的动作有些滞涩,却带着一种回归般的庄重。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仿佛做出了某种不可更改的决定:
“贫僧…愿往。”
不是出于暮昭阁主的命令或安排,不是出于对陆云朵的仇恨或怜悯,甚至不是完全出于佛家普度众生的慈悲。更像是一种……对自身残破命运的坦然接受,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准确描述的、想要在末路穷途中,寻找某种答案的……冲动。
陆云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不满与不屑的冷哼,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落尘,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她内心的不情愿。但她终究,没有出言反对。在这陌生的、充满未知的险恶前路上,多一个……哪怕是废物的同伴,或许也聊胜于无?或者,仅仅是此刻,她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算是……一种默认了。
暮昭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仿佛一切早已在他推演的星图之中。
“既然如此…”他抬起一只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仿佛凝聚着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随着他指尖轻划,周遭流淌的星辉如同受到召唤,迅速汇聚而来,在他指尖缠绕、压缩、凝实,最终化作了两枚小巧玲珑、样式古朴别致的银色耳钉。耳钉不过米粒大小,造型简洁,表面却雕刻着极其繁复而细微的星辰运行轨迹纹路,隐隐有流光在其上转动,显得神秘非凡。
“此物赠予你们。”暮昭指尖轻弹,两枚耳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地、平稳地飞向陆云朵和落尘。“平日佩戴,可助你们收敛自身气息,尤其是你,幽月,它能一定程度上遮掩你体内幽冥之力的特殊波动,使其不易被寻常探测手段察觉,同时亦有宁心静气、稳固神魂之效。若遇真正危急、生死攸关之刻,捏碎它,其中蕴含的星陨之力或可爆发,为你们争取一线生机,同时也能让我大致感知你们所在的方位。”
两枚承载着星辉之力的耳钉,轻若无物地悬浮在二人面前。
陆云朵看着眼前这枚小小的耳钉,犹豫了一下。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或束缚。
但眼下,她确实需要一切可能的助力。她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枚冰冷的耳钉。耳钉入手瞬间,一股清冽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凉意顺着手臂悄然蔓延,竟让她因激动和仇恨而有些躁动的心神,稍微平和了一丝。她沉默地,抬手将其戴在了左耳垂上(她原本的耳洞,还是幼时母亲林晚亲手为她穿的,如今物是人非)。
落尘也默默接过属于他的那枚,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金属时,他感受到了一种与佛门力量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平和的气息。他没有耳洞,只是将其小心地别在了僧袍的衣襟内侧,贴近心口的位置。
“白薇。”暮昭唤道,声音在殿堂中轻轻回荡。
如同响应星辰的召唤,白薇那清冷绝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云朵身侧,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与星辉融为一体。她手中托着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那并非星陨阁弟子常见的、缀满星纹的宽袍,而是一套质料明显极为华贵、剪裁极其利落合身的玄色箭袖劲装。
衣物的主色调是沉静的玄黑,但在流转的星辉下,隐约可见布料中织就的暗纹,如同夜空中的微云。衣领袖口以及腰封处,则用极细的暗银线,精心绣着流云与某种抽象星辰结合的纹路,低调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矜贵与不凡,显然并非寻常江湖客所能拥有。
“从今日起,你便是‘幽月’。”暮昭的声音为陆云朵赋予了新生,也套上了枷锁,“来自西域神秘宗派‘隐曜宗’的入世使者,奉师门之命,追查叛徒倪坤(血手人屠)之下落,清理门户,并探寻与本门渊源颇深的‘瀚海秘藏’之秘。此身份的具体细节、隐曜宗的背景、行事风格、乃至西域的一些风俗忌讳,稍后白薇会与你细说,你需牢记于心,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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