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兔走到一堆刚下来的松木板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压下去。他指了指板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回事:“就……就干这个。两个人抬,一头一个。看准了,抬起来,走稳,放平。小心边角,别……别划着手。”
他说得磕磕绊绊,毫无章法,连自己都觉得干瘪无力。他笨拙地做了个抬手的姿势,然后看向阮晴晴。
阮晴晴终于抬起了头,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看了看沉重的板材,又看了看李守兔示范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默默地把怀里的布包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里,然后走到板材的另一头,学着李守兔的样子,弯下腰,伸出那双同样细瘦、指关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板材的边缘。
李守兔看她那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板材一块少说四五十斤,她这细胳膊细腿……“慢点!抓稳了!腰……腰使点劲!”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一、二、三!”李守兔喊了号子,两人同时用力。
板材离地的一瞬间,李守兔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头猛地一沉!阮晴晴那边根本使不上力,板材在她那边几乎没怎么起来。她瘦弱的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蜡黄的脸瞬间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迸了出来,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摔倒。
“放!放下来!”李守兔赶紧喊道,心有余悸地把板材重新放回传送带旁的地上。他看着阮晴晴大口喘着气,捂着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活,她根本干不了!
“你……你没事吧?”李守兔有些无措地问。
阮晴晴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重新站直了身体,黑沉沉的眼睛固执地盯着那块板材,仿佛在跟它较劲。她又伸出手去抓。
“别……”李守兔想阻止她。
但阮晴晴的动作更快,她再次弯腰,这次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甚至带上了身体的重量去顶。板材微微离地,但依旧倾斜得厉害,李守兔这边承担了绝大部分重量,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
“不行不行!”旁边一个老工人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对李守兔说,“守兔,这不行!她这身子骨,抬不动!这么干非出事不可!你让她干点别的!”
李守兔也觉得这样不行。他看着阮晴晴倔强又苍白的脸,再看看旁边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布包,叹了口气。他想起老赵塞给他时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又想起翠花教他认字时认真的小脸。
“那……那你……”李守兔在堆料区周围看了看,指了指旁边一辆空着的、用来转运板材的简易小推车,“你推这个吧。把……把那边码好的,按我说的,推到那边仓库门口去。慢点推,别撞着人。”这活相对轻省些,主要是推车和掌握方向,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阮晴晴看了看那辆小推车,又看了看李守兔,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她推车的动作也很生疏,车身歪歪扭扭,但她用尽了力气去控制,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一下午,李守兔就在这种无比别扭的状态下度过。他一边要干自己繁重的抬板码垛的活,汗水像小溪一样往下淌,腰背酸痛得快要断掉;一边又要分心留意着阮晴晴。他得告诉她哪一堆板要推到哪个位置,得提醒她转弯小心别撞到柱子,得在她因为力气小推得慢被后面工友催促时,笨拙地过去帮忙搭把手推上一段,还得在她差点被地上散落的木块绊倒时,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一下。
他的心思被生生撕成了两半。一半陷在沉重的体力劳动里,另一半则被这个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跟在旁边、却又异常倔强地推着小车的女子牵扯着。他想抽空默念几个药名,想回忆一下昨晚学的“脉象”,可脑子像塞满了木屑,一片混沌。烦躁像锯末粉尘一样无孔不入,沾满了他的思绪。他忍不住又想起枕边那杆冰凉的铜烟袋,想起老马叔沉静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愧疚——他感觉自己正在辜负老马叔的期望,被这些琐碎又沉重的事情拖住了脚步。
“师傅……”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机器轰鸣淹没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突然刺破了李守兔烦躁的思绪。
李守兔猛地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是阮晴晴!她不知何时推着空车停在了他身边,微微仰着头看着他。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长期不说话的生涩感,像生了锈的门轴在转动。她指了指另一堆已经码好的板材,黑沉沉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李守兔愣住了。这是柳青青下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那声“师傅”叫得极其生硬,甚至带着点不情愿,却像一块小石头,在他心湖里投下了一圈涟漪,冲淡了部分烦躁。
“哦……哦!”李守兔回过神,连忙指着那堆板材,“推……推那个,去……去三号库门口。小心点,那边地上有坑。”他的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一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盲狱桃花劫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盲狱桃花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