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沈墨寒的轮廓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那双眼睛却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泛着不自然的蓝。他没有再向前，只是站在门口，像是等待她的反应。
“杏仁香。”她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干涩，“那天晚上，我喝了牛奶，然后……”
她顿住了。
空气中的樱花味突然变得浓烈，像是有人把整片春天塞进了这间病房。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开始翻涌——母亲蹲下身，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笑着说：“生日快乐，小夏。”
可她记得更清楚的是，母亲转身之后，牛奶杯底闪过的那一行字：S-07。
“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她低声道，目光死死盯着沈墨寒的眼睛，“你是来重启我的。”
沈墨寒的肩微微一颤。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轻声说：“你太累了，林夏。”
这句话让林夏的心脏猛地缩紧。
这不是沈墨寒会说的话。那个在雨夜里撑伞等她放学、在她最绝望时握着她手腕说“活下去”的沈墨寒，不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泛起微弱的数据流光。
林夏几乎是在本能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冷意。
沈墨寒终于迈步走进病房，脚下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走得不快，却像某种不可阻挡的存在。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人。”他说。
“回哪？”
“回到最初的地方。”
林夏笑了，笑得苦涩。
“最初的地方？”她抬手指向窗外，钟楼指针已经跨过零点，“你说的是地下密室？还是……你们为我打造的‘记忆’？”
沈墨寒的脚步顿了一下。
“林夏，你不是普通人类。”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你是初代实验体，是S计划的起点。慕清欢只是你的替代品，而我……我是你的守护者。”
林夏的眼眶瞬间发热。
她不想听这些话。
她不想知道这些所谓的“真相”。
她只想知道，那个在她最孤独时，陪她走过长街的男人，是不是也只是一个程序设定？
“那你呢？”她低声问，“你是真的沈墨寒，还是另一个数据投影？”
沈墨寒的目光微微一变。
他没有回答。
林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缓缓举起匕首，刀刃映出沈墨寒的脸，也映出她自己眼中的坚定。
“如果你真的是沈墨寒，”她说，“就告诉我一件事。”
他静静看着她。
“火灾那天晚上，我躲在衣柜里，听到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沈墨寒的喉结动了一下。
“她说——别怕，妈妈在这里。”
林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话。
她从未说过，因为那晚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
可现在，这句话从沈墨寒口中说出，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你是数据，你怎么会知道？”她问，声音几近哽咽。
沈墨寒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表情。
“因为我也被植入过记忆。”他说，“和你一样深，一样真。”
林夏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沈墨寒也会经历这一切。
“所以你也被他们……”
“不是自愿的。”沈墨寒打断她，“但我接受了。因为我知道，只有我能找到你，只有我能唤醒你。”
“唤醒我？”林夏冷笑一声，“把我从哪里唤醒？梦境？虚假的人生？还是……我自己都不确定的记忆？”
沈墨寒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伸出手，仿佛在等待她做出选择。
林夏盯着那只手，心中翻涌着无数情绪。
愤怒、怀疑、痛苦、还有……一点点她不愿承认的渴望。
她想要相信他。
她想要相信，他是真的。
可她不能。
因为此刻，空气中再次浮现出那股熟悉的杏仁香。
那是母亲的味道。
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开始。
“我不接受你们的选择。”她轻声说，与上章的自己遥遥呼应。
沈墨寒的手停在半空。
“林夏——”
“我不是S-07。”她打断他，“我是林夏，不是你们设定好的程序，不是你们的实验体。”
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背抵住墙壁。
“我要自己决定怎么活着。”
沈墨寒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种冷静的、机械般的审视，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挣扎，又像是痛苦。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那就逃吧，林夏。”
林夏怔住。
“什么？”
“逃。”沈墨寒说，“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已经觉醒，趁系统还没启动第二次封锁。”
“你疯了吗？”林夏瞪大眼睛，“你不是他们的守护者吗？”
“我不是。”沈墨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是来救你的。”
他终于靠近一步，将一张金属卡片塞进她手中。
“这是进入B区的权限卡。”他说，“那里有你真正的档案，关于你、关于我、关于慕清欢的一切。”
林夏低头看着卡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S-07·核心权限·仅限唯一持有者使用】
她抬起头，看着沈墨寒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墨寒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
“因为我记得你说过，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确实说过。
在某个梦里，在某段记忆深处，在她还未完全觉醒的时候。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它。”沈墨寒继续说，“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真是假，我都会陪你到最后。”
林夏望着他，眼泪终于落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
有些感情，不是程序能复制的。
有些选择，不是系统能决定的。
她攥紧卡片，低声说：
“我们走。”
门外的风忽然猛烈起来。
钟楼传来沉重的钟声。
午夜已过，新的一天开始。
而林夏，终于踏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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