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的流言蜚语,如同春日里无孔不入的柳絮,在永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越飘越密,渐渐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安郡王府、康国公府乃至几位颇有分量的宗室长辈,都开始或明或暗地向靖海侯府递话、示好,仿佛云湛的婚事已成他们可以商议、甚至决定的“公事”。齐王李景睿虽未再直接逼迫,但那份带着期许与压力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人感到沉重。
终于,在一次朔日大朝后的常朝议事中,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议题本是关于北疆春防与漕运新法推广的协调,事情议毕,皇帝李昀正欲宣布散朝,位列文臣班首的礼部尚书,一位须发皆白、素以“持重守礼”着称的老臣,忽然出列,手持玉笏,躬身奏道:
“陛下,臣有一事,关乎朝廷体统、勋戚伦常,恳请圣裁。”
皇帝目光微动:“讲。”
“陛下,靖海侯云湛,功在社稷,陛下隆恩,封侯拜傅,位极人臣,此乃朝廷之幸,百官之范。”礼部尚书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然,臣闻侯爷至今中馈乏人,府中并无正室主母。侯爷年富力强,为国操劳,身边岂能无人主持中馈、绵延子嗣?且侯爷身份尊贵,婚姻之事,已非私谊,更关乎朝廷体面、勋戚联姻之礼。”
他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御座旁太子与齐王的神色,继续道:“近日,京中宗室勋贵,多有佳女待字,品貌德才,皆堪匹配。安郡王家三小姐,温良恭俭;康国公嫡孙女,知书达理;肃亲王府小郡主,身份贵重……皆是良配。臣斗胆,请陛下为靖海侯择一贤淑,赐婚成礼,既全侯爷家室之私,亦彰陛下体恤功臣、敦睦宗亲之德。”
话音落下,殿中顿时一静。
来了。云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礼部尚书出面,以“朝廷体统”“勋戚伦常”为名,请皇帝“赐婚”,这是将此事彻底摆上了台面,且占据了道德与礼法的制高点。若他此时不表态,皇帝迫于“美意”与“体统”,很可能顺水推舟,那便再无转圜余地。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云湛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幸灾乐祸(尤其是太子一党),也有担忧(如一些与云湛交好或中立的官员)。齐王李景睿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太子李景隆则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了牵,似笑非笑。
皇帝李昀目光深沉,看向云湛:“靖海侯,礼部所奏,你以为如何?”
压力,如同实质,轰然压下。
云湛出列,走到殿中,撩袍跪下,动作一丝不苟。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礼部尚书老大人所言,句句在理,皆为臣思虑不周之处,臣惭愧。”
他先肯定了对方占据的“理”,姿态放低,这让原本一些准备看他“恃宠而骄”的人略微意外。
“然,”云湛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真挚,“臣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亦不敢欺瞒陛下与诸位同僚。”
他微微顿了顿,仿佛在整理思绪,又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缓缓道:“臣本岭南待死之囚,蒙陛下天恩,得脱囹圄,后辗转求生,于商贾之事略通皮毛。彼时,臣身无长物,前途渺茫,形同飘萍。唯有一女,姓林名薇,不弃臣之卑贱,于臣困顿潦倒、生死难料之际,倾尽家资,助臣脱困;后又不畏艰辛,追随臣千里入京,于臣初入朝堂、根基浅薄、屡遭攻讦之时,独力支撑商号,筹措钱粮,应对明枪暗箭,使臣能无后顾之忧,专心王事。”
他的声音并不激昂,却因那份追忆与感激而显得格外动人。殿中许多人,包括一些原本抱有看热闹心态的官员,也不由得收敛了神色,静静倾听。
“北疆军械革新,期限紧迫,臣日夜督工于将作监,是她统筹调度‘云记’全力支持,保障物料银钱;漕运审计,危机四伏,是她稳住后方,打理侯府,安抚人心;乃至星纹铁试炼,风险难测,亦是她默默操持,从未有半句怨言。”云湛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可以说,若无林氏,便无臣之今日。臣与林氏,非仅男女之情,更是患难相扶、生死与共之知己。”
他再次看向御座,目光坚定:“臣曾于困厄中立誓,他日若得寸进,必不相负。去岁中秋,臣亦曾亲口许她,待局势稍安,便三书六礼,迎娶过门。此诺既出,重于泰山。”
“如今,陛下与朝廷厚爱,赐臣高位隆恩。然,若臣因此便背弃旧诺,另攀高枝,以求所谓‘门当户对’‘勋戚联姻’,则臣与那忘恩负义、见利忘义之徒何异?纵得显赫姻亲,位列公卿,臣亦将日夜寝食难安,愧对天地良心,更无颜立于这朝堂之上,称‘为国为民’!”
一番话,掷地有声,情真意切,更是将“信义”“恩情”抬到了“门第”“利益”之上!
殿内鸦雀无声。不少官员动容,尤其是那些并非世家大族出身、依靠自身才干拼搏上来的寒门或中低级官员,更能体会云湛话语中的分量。在这个婚姻多为政治筹码的时代,如此公开、如此坚定地为一个“商贾女”拒婚,几乎是在挑战整个贵族阶层的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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