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平衡,微妙如走钢丝,险峻如临深渊。
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踏上了宽阔的宫前广场。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驱散了些许身周无形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质感。
齐王李景睿从另一侧走来,脸上带着真挚的笑意,拱手道:“恭喜靖海侯!今日之后,侯爷便是我大靖柱石,朝廷栋梁!”
云湛连忙还礼,神色谦和:“殿下过誉。湛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圣明,殿下提携。日后,还需殿下多多指教。”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李景睿的恭喜发自内心,云湛的崛起是他政治投资的最大成功。但两人也都明白,从今日起,他们的关系将发生微妙的变化。云湛不再是纯粹依附于齐王的“谋士”或“干将”,而是一个拥有独立地位和巨大影响力的盟友。合作依旧,但方式需要调整,更加平等,也更加需要顾及彼此的立场和顾虑。
“侯爷今日受封大喜,本王已在府中略备薄酒,不知侯爷可否赏光?”李景睿笑着邀请,这是巩固关系、也是向外界展示联盟依旧牢固的必要姿态。
“殿下盛情,湛岂敢推辞?稍后便到府上叨扰。”云湛微笑应下。
两人并肩向宫外走去,低声交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气氛融洽。但这融洽之下,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对新局面的审慎评估。
宫门外,靖海侯府的崭新马车早已等候,规格仪制已是超品侯爵的气派。周围还有一些其他府邸的马车滞留,显然其主人也在观望,或许准备上前道贺,或许只是好奇窥探。
云湛登上马车,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车厢内宽敞舒适,熏着淡淡的宁神香,但他靠在柔软的锦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放松。
“回府。”他对车外的福伯吩咐道,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马车启动,平稳地驶离皇城区域。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规律而单调。
云湛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晰无比地浮现出封侯之时,皇帝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嘉许、欣慰之下,那一闪而逝的、深邃难测的幽光。也浮现出太子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怨毒如跗骨之蛆的眼神。还有朝臣队列中,那些或明或暗、含义复杂的注视。
功高震主。
位极人臣,便是孤峰独立。四顾皆敌,亦皆非友。脚下是万丈荣光,亦是万丈深渊。
从此,他不能再只埋头于技术图纸与工坊试验。他必须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这更加凶险复杂、瞬息万变的权力博弈之中。他需要更敏锐的政治嗅觉,更周全的进退谋略,更需要……建立起真正属于自己的、更加稳固的根基与屏障。
“格物书院”要加快,而且要赋予它更明确、更“安全”的定位——为朝廷培养实干技工,而非聚拢私党。
“云记”的商业网络需要进一步梳理和巩固,既是财源,也是耳目。
与齐王的联盟必须维持,但要把握好尺度,避免成为皇帝眼中真正的“党争”。
朝中需要结交一些真正务实、且有影响力的盟友,不一定是齐王党,也可以是中立派甚至某些有远见的太子党边缘人物。
最重要的是,要继续做出实实在在、让皇帝无法舍弃、让对手无法诋毁的政绩。但方式要更巧妙,必要时,甚至要学会“分功”,将部分成果和荣耀,适当地让渡出去,以缓和各方的压力。
思路渐渐清晰,但肩头的压力并未减轻半分。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的人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危机四伏的阶段。
靖海侯的尊号,是盔甲,也是枷锁;是通天阶梯,也是众矢之的。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清明与坚定。
既然已无退路,那便只能向前。
在这权力的巅峰之上,在这风暴眼的中心,他必须走得更稳,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不是为了更高的权位,而是为了胸中那未曾熄灭的、想要改变些什么的火焰,也为了身边那些信赖他、跟随他的人。
马车驶入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窗外传来贩夫走卒的吆喝、孩童的嬉闹、寻常百姓为生计奔波的嘈杂声响。这真实的人间烟火气,让他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
无论朝堂之上如何暗流汹涌,他最初做这些事的初衷,终究是为了让这世间,能少一些像曾经的他那样绝望无助的人,能让这脚下的土地,更加富足安宁一些。
这份初心,或许是他在这孤峰之上,唯一能紧紧握住、不至迷失的灯火。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整理了一下衣袍,准备迎接侯府门前,注定不会平静的、道贺与探访的洪流。
封侯之日,荣耀之巅。
亦是,漫长征途的新起点。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而他,唯有披荆斩棘,奋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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