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铁大会”召开前的第三日,一封来自将作监的密奏,由齐王李景睿亲手呈递,放在了皇帝李昀的御案之上。奏章内容简明,却字字千钧:“臣云湛,蒙陛下信重,督研星纹铁。赖陛下洪福,侥幸得窥门径,试得粗坯,谨呈御览。”
随同密奏呈上的,还有一具狭长的紫檀木盒,盒盖紧扣,未有锁具,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静与神秘。
其时,皇帝刚服用过汤药,精神略振,正与齐王及几位亲近重臣于西暖阁议事。见到此盒,众人神色各异。齐王眼中隐有期待与郑重;几位重臣则面露好奇与审视;唯有侍立一旁的太子李景隆,眼皮猛地一跳,袖中的手指悄然攥紧,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与嫉恨——云湛成功了?怎么可能!那星纹铁连将作监所有大匠都束手无策!
皇帝的目光在木盒上停留片刻,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淡淡道:“呈上来。”
内侍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捧至御前。皇帝伸出手,略显枯瘦却依旧稳定的手指,轻轻拨开盒盖上的铜扣。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清晰。
盒盖掀开。
没有想象中的光华夺目,也没有凌厉逼人的气息。盒内衬着玄色丝绒,其上静静躺着一柄匕首。通体长不足一尺,造型简朴流畅,毫无多余的纹饰。其色泽极为奇特,并非寻常钢铁的银白或青黑,而是一种深邃的、暗蓝中隐隐透出紫金碎芒的奇异金属光泽,仿佛将夜空与星辰凝固其中,内敛而神秘。刃身线条干净利落,一条细若游丝的银亮刃线蜿蜒而下,在阁内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流转着冰冷而纯粹的光。
“此即……星纹铁所铸?”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回父皇,正是。”李景睿躬身道,“云湛言,此乃初成之器,粗陋不堪,然或可略示星纹铁之异。”
皇帝未置可否,只是伸出手,将匕首从盒中取出。入手微沉,比同等大小的精钢匕首略重,触手冰凉,质地异常细腻均匀。他细细端详刃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星芒纹理,又用指腹(避开刃口)轻轻摩挲,感受着那超越寻常金属的致密与光滑。
“看起来,倒是别致。”皇帝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只是不知,是否名副其实,真如传说中那般‘削铁如泥’?”
暖阁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柄看似朴素的匕首上。削铁如泥?那是传说中的神兵才有的威能!云湛真能做到?
太子李景隆心中冷笑,正待出言“提醒”陛下莫要期望过高,以免失望,却听齐王道:“父皇,云湛奏章中提及,可当面一试。”
“哦?”皇帝抬眼,看向殿中侍立的一名御前带刀侍卫,“取你的刀来。”
那侍卫身材魁梧,是禁军中有名的好手,闻言毫不犹豫,解下腰间的佩刀,双手捧上。那是标准的御前侍卫佩刀,百炼精钢所铸,刀身寒光闪闪,保养得极好,显然是利器。
皇帝将侍卫的佩刀接过,横放在御案上。然后,他手持星纹匕首,并未如何用力,只是将那匕首的刃口,轻轻搭在了侍卫佩刀的刀脊之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目不转睛。
皇帝手腕微动,匕首刃口顺着刀脊,轻轻一拉。
没有预料中的刺耳摩擦声,也没有火星四溅。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嗤”声,如同利刃划过紧实的皮革,又像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匕首划过之处,侍卫佩刀那光滑坚硬的精钢刀脊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笔直、深入肌理的凹痕!而星纹匕首的刃口,依旧光滑如镜,连最细微的痕迹都未留下!
暖阁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几位重臣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那侍卫更是脸色一变,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他的刀!
皇帝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但他仍未停手。这次,他调整角度,用匕首刃口对准了侍卫佩刀的刀身侧面,微微加力,再次一划。
“嗤——”
同样轻细却令人心悸的声音。
刀身侧面,一道更深、更长的划痕瞬间出现,金属被切开,翻卷起细小的毛边。
“好!”皇帝低喝一声,似乎来了兴致。他放下匕首,对那侍卫道:“握紧你的刀。”
侍卫连忙双手紧握刀柄,将佩刀平举于胸前,刀刃向上,运足力气,肌肉绷紧。这是要测试劈砍格挡之力!
皇帝重新拿起星纹匕首,这次不再轻划,而是手腕一振,匕首化作一道暗蓝流光,朝着侍卫横举的佩刀刀刃中部,斜劈而下!
“铛!!!”
一声短促却异常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声音高亢,远超寻常刀剑相击!
只见火星一闪即逝!
侍卫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剧震,差点握持不住。他定睛看向自己的佩刀,瞳孔骤然收缩!
他那柄百炼精钢、曾随他征战、斩断过无数敌刃的宝刀,此刻在方才交击之处,竟被硬生生劈出了一个寸许长的巨大缺口!缺口边缘参差不齐,金属扭曲撕裂,而劈砍它的星纹匕首,刃口依旧寒光湛然,只有尖端沾染了少许对方的钢铁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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