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
接到旨意时，云湛正与林薇薇、赵德柱商议后续安排。
林薇薇念完旨意，眉头紧锁：“‘闭门思过’、‘约束商事’、‘不得借官身谋便利’、‘暂留观后效’……陛下这是将我们架在火上烤啊。日后行事，怕是处处受制。”
赵德柱则更关心“闭门思过”：“先生，这‘闭门’要闭多久？咱们的生意……”
云湛抬手制止了他们，脸上并无太多沮丧，反而带着一种了然的平静。“不必慌乱。这道旨意，已是陛下能给出的、对我们最有利的结果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分析道：“你们看，旨意中并未否认我们经营的合法性（‘虽有章可循’），也未撤销我的官职，更嘉奖了捐银之举。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认可我们的‘价值’和‘贡献’，也认可我们存在的‘合理性’。”
“所谓的‘闭门思过’、‘约束商事’，更多的是做给朝中那些反对者看的，是一种政治姿态。只要我们不犯明显的错误，不真正‘借官身谋取巨大不正当利益’，不过分张扬刺激到某些人的神经，这道‘禁令’的弹性就会很大。”他看向林薇薇，“薇薇，日后‘云记’明面上的经营，你要更谨慎低调，账目务必清晰，与工部、户部的任何往来，都要严格按章程，不留任何把柄。与王昶他们的‘京华奇珍会’，也要提醒他们，近期收敛些，分红可以照常，但不要再弄出太大动静。”
林薇薇点头记下。
“至于‘暂留观后效’……”云湛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更是陛下给我的‘考题’。观什么后效？自然是观我将作监丞任上的‘效’！陛下要看的是，我这个因‘奇技’得官的人，除了为自己赚钱，到底能不能为朝廷、为工部、为这‘匠作’之事，做出些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贡献。”
他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白纸：“所以，我们接下来的重点，要调整。明面上，‘云记’生意低调运行，稳中有升即可。暗地里，岭南工坊继续研发，储备技术。而我在京城的重心，要真正放到工部‘将作监丞’这个职位上。”
“先生打算怎么做？”林薇薇问。
“工部架阁库的图纸，我已看了不少，对靖朝目前的官方匠作水平有了大致了解。”云湛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词：“农具、水力、军械（边缘）、度量衡……这些都是可以‘改良’且不易犯忌讳的领域。我之前提出‘匠作创新奖励基金’，陛下既然没有明确反对，工部内部应该也有些风声。我们可以借此为由头，主动向工部上书，请求参与或主持一两项小的、见效快的改良项目。比如，改良现有水车传动效率，或设计一种更省力、破土更深的犁铧……不需要立刻有多大突破，只要有所改进，能形成报告，便是‘政绩’，便是向陛下证明，我这个‘将作监丞’并非尸位素餐，而是真能‘精研匠作，报效朝廷’。”
林薇薇眼睛一亮：“如此一来，既能应对‘观后效’，又能真正在工部站稳脚跟，甚至可能接触到更多官方资源和技术！”
“不错。”云湛点头，“而且，以官方项目名义进行的技术改良，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属于朝廷，但又与我们的技术积累可以相互印证、促进。只要操作得当，这步棋，可以将危机转化为夯实根基、拓展空间的契机。”
赵德柱虽然对朝堂弯绕不太懂，但也听明白了大概，瓮声道：“先生怎么说，俺就怎么做！保证府里和铺子安安稳稳，不让人抓到错处！”
云湛看着忠诚的伙伴，心中微暖。他再次看向那道明黄的旨意抄本。
皇帝的平衡术，他看懂了。既用他这根“鲶鱼”来搅动死水、刺激创新、增加国库收入（税收），也用他来制衡长孙家等传统势力，同时敲打齐王，维持朝局微妙的平衡。而他自己，则是这平衡术中一枚重要的、却又必须时刻小心控制的棋子。
棋子，也可以有自己的意志和走法。
闭门思过？那就思过。正好趁此机会，沉下心来，梳理技术，谋划工部内的第一步。
约束商事？那就约束。明面上的生意收敛锋芒，暗地里的布局和岭南的根基却要更加稳固扎实。
暂留观后效？那便做出实效来给他看！
云湛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京城的棋局，在皇帝落下这暧昧不明的一子后，进入了新的阶段。表面暂时的平静下，是各方势力更加复杂的算计与调整。
而他，这枚看似被敲打、被限制的棋子，已然开始思考，如何在这平衡的木板上，走出属于自己的、扎实而有力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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