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户部、工部、内廷四衙门的联合核查尚未正式启动,关于云湛及其“云记”的争议,却已在接下来的数次朝会上,演变成愈演愈烈的激辩。
显然,长孙家及其同盟并未满足于仅仅启动核查程序,他们要在舆论和道德高地上,彻底将云湛钉在“奸商”、“佞幸”的耻辱柱上,进而打击其背后的齐王。
这一次,发难的是另一位素以“敢言”着称的御史,姓严,年纪轻轻,却以言辞犀利、不避权贵闻名。他显然是得到了更详细的“材料”,弹劾的指向也更加具体。
“……云湛其人,假‘格物致知’之名,行垄断暴利之实!其‘雪晶糖’所用甘蔗,尽数收购自岭南林家及其关联田庄,刻意压低蔗农收购价,致使农户辛勤一年,所得无几,而彼一转手,便售出天价!此非盘剥而何?”严御史声音激越,“更有甚者,臣查得其‘云记’名下所谓‘济农基金’,章程模糊,款项去向成谜,不过掩人耳目、沽名钓誉之举!其心可诛!”
他矛头一转,指向云湛的官身:“云湛以一匠户,蒙恩授官,理当勤勉王事,报效朝廷。然其将作监丞任上,可有半分实绩?整日汲汲于商贾之事,借官身之便,为其私业谋利,结交勋贵,攀附藩王!长此以往,官员皆效其行,以权谋私,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即刻罢黜云湛官职,查抄其不法之产,以儆效尤!”
这番指控,比之前胡御史更为尖锐,直接质疑云湛的为官之德,甚至隐隐牵扯到官员经商的根本性问题。
“严御史此言差矣!”不等其他人反应,户部度支司郎中陈子安(曾在齐王府宴上与云湛有过交谈)率先出列反驳。他掌管部分钱粮审计,说话自有分量。“云湛所制‘雪晶糖’,工艺繁杂,耗料耗时,成本本就极高。其价虽昂,然市场自愿购买,并未强买强卖,何来‘暴利’之说?至于收购甘蔗价格,岭南路远,各地行情不同,岂能单凭一面之词断定‘压价’?据臣所知,岭南林家近年来收购蔗价,较之往年已有提升,且‘云记’确已设立章程,拟在岭南兴修水利、帮扶蔗农,此事岭南布政使司已有呈文备案,岂能一概斥为‘沽名钓誉’?”
陈子安是齐王在户部的得力干将之一,他的反驳有理有据,直指对方证据不足。
“陈大人此言,莫非是要为云湛开脱?”一位与长孙家关系密切的礼部官员阴阳怪气地接口,“即便收购价未明着压低,但其垄断货源,蔗农别无选择,岂非变相压榨?且其商贾之身,结交王公,经营豪奢之物,助长奢靡之风,败坏社会人心,此乃大害!陛下,我朝祖训,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各有本分。云湛以匠入官,已是不伦,更兼官商一体,长袖善舞,若不加遏制,恐开恶劣先例,后患无穷!”
“荒谬!”这次出声的是国子监祭酒,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他并非齐王一党,但素来重视实务,对“奇技”并不像一般清流那样排斥。“《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云湛改良制糖,提升品质,使物尽其用,货畅其流,正是‘生之者众’、‘为之者疾’。其所获之利,部分纳税充实国库,部分用于改进工艺、帮扶农桑,何害之有?至于奢靡之风,根源在于人心,岂能归咎于一物一人?若因物美价高便禁绝,则天下精美之物皆不可存,岂非因噎废食?”
老祭酒德高望重,一番引经据典,将争论拉回到了“义利之辨”的经典框架内,为云湛的“利”找到了“义”的依据。
“祭酒大人所言,乃书生之见!”兵部一位与长孙家有姻亲的郎中冷声道,“云湛与安远侯、威远伯等子弟合股经营,借勋贵之势,行商贾之事,此风绝不可长!侯伯子弟,本当习武修文,报效国家,岂能沉溺商利,与民争利?此非但败坏勋贵门风,更有勾结串联、把持市面之嫌!臣听闻,近日京城糖价因‘云记’而波动,不少依附长孙记的糖坊生计艰难,此非扰乱民生而何?”
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京华奇珍会”的合股模式,并扯出了“民生”大旗。
“王郎中此言,未免危言耸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文渊(周文彦之叔)缓缓开口,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安远侯世子等人入股‘京华奇珍会’,自有契约为凭,合法合度。其家中长辈亦是知晓。年轻人有些营生,历练商事,知晓稼穑艰难、财货流通之理,未必是坏事。只要不违律法,不仗势欺人,便无可厚非。至于京城糖价,据户部市易司统计,常糖价格平稳,‘雪晶糖’价高,因其本非同类,何来扰乱之说?长孙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若因物不如人而受挫,当思改进工艺、提升品质,岂可归咎于他人创新?”
周文渊是清流领袖之一,他的话分量极重,既为“勋贵子弟经商”做了有限度的辩护,又点明了市场竞争的本质,将矛头巧妙地引回了长孙家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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