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被试验工坊内那座沉默多日的竖式坩埚窑散发出的、越来越灼热的气息驱散得一干二净。窑体经过数次修补和内部耐火层的加厚,已与最初的设计图大相径庭,更像一个臃肿而坚实的堡垒。周老窑工带着两个学徒,日夜守候在窑旁,根据云湛的要求,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进柴量、通风口,并用简陋的、包裹着黏土的温度计(根据不同配比黏土的软化温度大致估算)和肉眼观察火焰颜色,努力将窑温维持在某个难以言喻的“高热”状态。
窑内,一个特制的、以最耐火的黏土混合石墨(云湛设法找到少量)制成的厚壁坩埚,正承受着烈火的舔舐。坩埚中,是按照云湛最新确定的、一个经过数十次小型试验后、相对最优化的配方比例混合的原料:反复水选提纯的“白沥岛”石英砂、经过多道水溶-过滤-熬煮-再结晶(仍不纯)流程得到的海草灰碱、研磨极细的纯净石灰石粉,以及微量的、同样提纯过的硝石粉末。
这个配方,是无数次失败堆积出的经验产物。海草灰碱提供了主要的助熔碱成分(钾钠混合),硝石的加入似乎有助于改善熔体流动性和澄清度(云湛推测硝酸根在高温下分解产生的氧气可能氧化了部分杂质),石灰石稳定了结构。比例经过反复调整,以在现有温度下达到尽可能好的熔融和澄清效果。
即便如此,云湛心中也毫无把握。原料纯度、混合均匀度、窑温控制的精确性、坩埚的耐热与化学稳定性……每一个环节都可能让这次“第一炉”尝试功亏一篑。
他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试验工坊了,吃住都在隔壁隔出的小间里。赵德柱也被调来,负责外围的绝对警戒和一切物资协调。整个糖坊深处这片区域,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只有窑火燃烧的呼呼声和偶尔添加木柴的噼啪声,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静。
“先生,周师傅说,按您的吩咐,已经连续高温煅烧了十二个时辰,坩埚内……应该差不多了。”赵德柱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
云湛点点头,他的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长时间注视火焰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亮。他走到窑体的观察孔前——这是一个用多层耐热云母片(偶然购得)遮挡的小孔,凑近看去。
窑内是一片刺目的金红色,几乎看不清具体情形,只能隐约看到坩埚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但根据火焰颜色(白亮)和窑壁的灼热程度判断,温度应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保持一个时辰。然后,准备熄火,封窑,自然冷却。”云湛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知道,熔炼后的澄清和缓慢冷却(退火)对减少玻璃内部应力和气泡同样至关重要,急不得。
又一个时辰在焦灼的等待中熬过。周老窑工按照指令,逐步封闭通风口,减少燃料,让窑火缓缓熄灭。最后,用湿泥将窑门和所有缝隙彻底封死,让窑体带着那坩埚神秘的内容物,在绝对的密闭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降温。
这一等,又是整整两天两夜。
当窑体表面温度终于降至可以触碰时,云湛亲自操起工具,和周老窑工一起,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封泥。
一股混杂着高温矿物、碱和奇异焦糊味的热气扑面而出。窑内,光线昏暗,那只厚壁坩埚静静地立在灰烬之中,外表黑乎乎一片,看不出端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云湛用长铁钩,小心地将坩埚从窑内勾出,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铺着厚厚干沙的冷却台上。坩埚依旧烫手,但已不至于破裂。
他拿起一把沉重的铁锤,和一把特制的钢凿,对准坩埚顶部预先留好的、已经冷却收缩开裂的封口处。
“咔嚓!”
一声脆响,封口处的黏土被凿开。
没有预想中炽热的光亮或液体流出。坩埚内部,似乎已经凝固了。
云湛深吸一口气,用铁钳夹住坩埚边缘,猛地向一侧掀翻!
“哗啦——”
沉重的坩埚倒下,里面凝固的东西,应声滑落出来,摔在干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堆从坩埚中倒出的物体上。
那是一大块……不,是一堆粘连在一起的、形状不规则的、颜色暗沉的东西。大部分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仿佛掺了泥土的深绿色,表面凹凸不平,布满坑洼和疤痕,内部可见大量大大小小的、如同被冻结的气泡。在昏暗的光线下,它看起来就像一块巨大而丑陋的、被烧融后又随意抛弃的矿石废渣。
失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赵德柱和周老窑工等人。他们看着那堆“垃圾”,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云湛,心中最后一点期望的火苗也几乎熄灭。折腾了这么久,耗费了无数心血和银钱,就得到这么个玩意儿?
然而,云湛却蹲下身,不顾残留的余热,凑近那堆“废渣”仔细观察。他的手指拂过粗糙的表面,在某些较薄的边缘处,他停了下来,用力掰下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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