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涯往前迈了两步,走到柳柳身前。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刚好覆在柳柳的鞋尖上面。
他的声音很温和:“你以前跟担架上的人有过接触?”
“嗯。”
柳柳点头:“他脑子好像有病,做事没有逻辑,想一出是一出。”
这句话得到了聂涯的认同。
看来这姑娘确实的见过他。
聂涯侧过身:“你再仔细看看,这人真的是日本大佐真田绪野的弟弟?”
“我确定。”
柳柳的目光投在谢殊脸上:“我们见过好几面,他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抛开其他不谈。
这人帮她报了仇,就足够自己记他一辈子。
聂涯顺着柳柳的目光看去。
少年脚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常年穿木屐的痕迹,真田家是日本贵族,断不能将嫡系子弟从小当卧底培养。
......
真田绪野的弟弟很有名。
混账名声都传到新四军那里了。
什么放火烧七十六号,出去赌博输光家产,各种各样的离谱事。
但报纸上记录的都只有他的丰功伟绩,军衔还一直都在往上升,明显是个靠背景的二世祖。
日本人里倒是有日共,但遇见的几率无异于大海捞针。
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人不是玉春楼里那个张飞?
倒也不算全错。
别管是好是坏,这人价值都挺高。
等人醒了再说吧。
聂涯转头对小六说:“你回去向余司令汇报情况,小五跟我六在这里等。”
“好。”
小六应声离开,转身时,夕阳刚好沉下山脊。
最后一抹红光落在众人肩头,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
.......
当晚九点半。
柴房内,用弹药箱临时拼凑出一张窄床,谢殊被安置在上面。
游击队五十多个人轮流过来看他,像是在围观杂技团里的猴。
“这就是那小畜生啊。”
“他那杂种草的鬼子哥也长这样?”
“嘶,这么长的鬼子还是头一回见。”
“......”
谢殊在昏沉中听见嗡嗡的人声,只觉得耳边脏脏的,不是杂种便是畜生,苍蝇般在他的脑袋里打转。
什么动静。
他努力抬起眼皮,视线先是模糊,渐渐清晰后,看见几张黝黑的脸正凑近了打量他。
.......好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游击队吗?
自己怎么在这里?
“哟!军师快来!这小畜生醒了!”
谢殊:“???”
他迟钝的转了转眼珠,突然恍然大悟。
草!
合着那杂种畜生骂的是我啊?!!
那麻袋金条大礼包白送了?
你们吃劳资的喝劳资的还骂着劳资!
烦!
做好事还不能说,这种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谢殊拧起眉头:“谁是畜生?你骂谁呢?我怎么你了你就骂我?我怎么会在这!”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汗衫的中年男人拿着蒲扇,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咚——”
门板被摔在身后,让墙壁反弹回来,在空气中来回打着晃。
“真醒了!顺子!你去茅房叫聂.....先生出来!”
“好。”
顺子应声,转身就走。
房间内光线很暗,唯一的光源便是谢殊身侧,有一个男人提着个老式煤油灯。
谢殊撑住身下的床垫勉强坐起身,环视四周。
......这他妈是柴房啊!
离他最近的那几名汉子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从前那件,没有换新。
身下也不是床。
是用来装弹药的木箱子拼在一起,又垫了床棉被。
好硬。
他新买的匡威鞋呢?也给偷了卖钱了?地上怎么一双鞋都没有?
谢殊幽幽抬头:“你们穷疯了?钱都花哪了?”
“我们哪里有钱。”
军师睁眼说瞎话,摇着蒲扇装糊涂,把谢殊给听笑了。
算了。
有的防备心是人之常情。
他缓和了一下情绪,虚捂住自己肩膀,抬起眼皮看向军师,明知故问:
“你们是谁?”
“......”
军师闭口不答,只是一味的摇蒲扇。
他可不能多说话,这人是聂政委的,鬼知道聂政委想问什么。
所以自从谢殊醒,这一屋子人就跟哑巴似的,生怕自己露出一句有用的信息。
“军师,聂先生来了。”
聂涯刚洗完手,手上还沾着水珠,大步走进屋子,边走边说话:“你们都出去,我跟他单独.....”
话没说完。
“哗啦——”
弹药箱的棉被被带到地上,谢殊跟只狼一样扑过来。
刚扑出不到半米,就被两边的游击队员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你想干什么?老实点!”
小五挡在聂涯身前,浑身肌肉绷紧,警惕地盯着谢殊。
谢殊胳膊被反扭着,那些游击队员都是群粗人,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上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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