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站在公交站台边，手机屏幕还亮着。安怡发来的医学预警截图静静躺在聊天窗口里，他刚点完保存，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园区方向驶出，车灯划破夜色，很快消失在路口。
他没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出自己拍的那张照片。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三楼窗口确实有人影。现在再看，轮廓模糊，但姿势不对劲——那人没有靠窗，而是贴着墙，像在躲什么。
他收起手机，拦了辆网约车。
法医中心地下二层的灯一直亮着。安怡坐在质谱仪前，护目镜边缘蒙了层水汽。她摘下来擦了擦，又戴上。屏幕上是一组波形图，三个峰值并列，标注着“硅氧烷”“钛合金微粒”“封闭剂残留”。
这三种物质单独出现都不奇怪。可它们混在一起，在颈后针孔周围呈星状分布，就不正常了。
她调出数据库比对界面，输入参数组合。市局系统跳出“无匹配记录”的提示。她不意外，切换到离线包，导入一份海外共享数据集。这是她在读博时参与的一个跨国法医项目，权限还在，只是不能联网使用。
十分钟后，匹配结果弹出来。
“N型神经耦合增强剂”，实验代号NEU-N7，用途：稳定脑机接口信号传输。因动物实验中出现不可逆意识剥离现象，已被七个国家列为禁用试剂。
安怡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她打开合成路径分析模块，反向推导原料构成。其中一种中间体需要军用级屏蔽涂层作为反应载体，而国内具备这类生产能力的单位只有两家。
一家是军工研究所，另一家是瀚海科技通过子公司注册的实验平台。
她把报告生成PDF，加密压缩，加上数字签名，上传至内部通道。同时将原始样本重新封存，贴上二级危险标识。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一分。
余罪刚进支队值班室就收到消息提示音。他插上U盘下载文件，打开后逐页查看。第一页是毒理学结论摘要，第二页是成分结构式，第三页是数据库比对结果。
看到“意识剥离”四个字时，他停下滚动。
这不是致死原因，是实验目的。
他翻到后面，找到一段描述：“该制剂可通过血脑屏障，短暂解除个体自主控制能力，期间受试者对外界指令呈现高度顺从状态。”
他直接在旁边空白处写下：“能让人听话。”
接着他调出之前收集的所有资料：NC-7B电路板照片、用电异常记录、两名失联员工的基本信息、境外投资方背景。他把这些全部整合进一个PPT，标题写的是《关于瀚海智能生命科技涉嫌非法人体实验的紧急侦查建议》。
他拨通许平秋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四声才接起来。
“说。”许平秋的声音很清醒。
“我在做一件事。”余罪开门见山，“瀚海科技，他们在活人身上测试意识控制技术。现在已经有一个人死了，不是病死的，是被当成试验品报废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
“证据链？”
“法医刚出报告，发现一种禁用药剂残留，来源指向他们内部实验室。电路残片、用电记录、员工失踪，全都对得上。这不是巧合。”
“涉外企业，背景复杂。”
“我知道。但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下次出事的可能就不止一个普通人。他们的设备已经能远程操控大脑，你敢赌警察会不会是下一个目标？”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
“天亮前，把申请书送到我桌上。”
挂掉电话，余罪立刻开始起草搜查令文书。他刚打了开头，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安怡发来的消息：“原始样本已备妥，等你来取。”
他起身穿上外套，打车直奔法医中心。
走廊灯光惨白。安怡站在交接窗口后，面前摆着三个证物袋。她正在核对编号，动作一丝不苟。
“你来了。”她说。
余罪点头，递上签收单。
她逐一拆封，让他确认内容：皮肤切片、粉尘样本、电路残片。每一样都和报告一致。
“都齐了。”他说。
安怡却没有立刻交出去。她抬头看着他：“你真打算明早八点进去？”
“拿到令就动手。”
她顿了一下：“别信他们给的操作手册。那些设备，根本不是训练仪。”
余罪看着她：“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是控制器。”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遥控器一样，开关人的脑子。”
余罪没说话。他把签收单签字，收好文件和证物袋。
“还有别的发现吗？”他问。
安怡犹豫了一瞬：“NEU-N7不会单独起效。它需要配套的硬件触发，比如某种高频信号发射装置。如果他们真的在做人体实验，那就意味着……不止一个受害者。”
余罪记下了这句话。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听见她又开口。
“余罪。”
他回头。
“如果你进去了，第一件事不是找电脑，是断电。整个楼层的电力系统可能是联动的，一旦检测到入侵，所有数据会自动销毁。”
他点头：“明白。”
走出法医中心大楼，天还没亮。风吹过来有点冷。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五十三分。
车子已经在路边等着。他坐进去，把证物袋放在副驾，系好安全带。
“去支队。”他说。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车辆。
后视镜里，法医中心的灯还亮着。二楼实验室的窗帘没拉严，一道光漏出来。安怡的身影映在墙上，正低头看着显微镜。
余罪收回视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PPT的最后一页。
窗外，天空开始泛灰。
他敲下最后一行字：本次行动必须强制断电后再进入核心区域，防止数据自毁。
按下保存键时，手机震动。
是安怡的新消息。
只有一句话：死者脑干切片显示异常神经元簇集，疑似长期接受外部信号刺激。
他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
然后合上电脑，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路灯一盏盏掠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证物袋。
里面装着能证明一切的东西。
也装着即将揭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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