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终于在出院那天被风卷走。我站在住院部楼下,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阳光刺得我眯起眼睛,浑身的骨骼都在舒展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个月,七十三个日夜,那些被沈知夏的拳头砸出来的淤青、骨折的肋骨、撕裂的软组织,终于在身体强悍的自愈力下慢慢愈合。
林砚把车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车窗降下,露出他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陈大少,恭喜重获新生!赶紧上车,我们在台球厅等咱们呢,特意给你备了惊喜。”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真皮座椅的触感有些陌生。这两个月里,我要么躺在病床上,要么被固定在康复器械上,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林砚递过来一瓶冰可乐,罐身凝着水珠,我接过来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你小子可真行,”林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头看我,“医生说你肋骨断了两根,软组织挫伤严重,没三个月下不了床,结果你俩月就溜达出来了,身体素质是真能打。”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两个月的康复有多难熬。最初的一个月,连呼吸都会牵扯着肋骨疼,夜里常常在梦中被沈知夏冰冷的眼神和拳头砸在身上的钝痛感惊醒,冷汗浸湿了病号服,心口的疼比身上的伤更甚。
周明从副驾驶转过头,递给我一个护腰靠垫:“路上颠,垫着点。医生特意嘱咐,你这肋骨虽然长好了,但还得养着,别做太剧烈的动作。”
“知道了,”我接过靠垫垫在腰后,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俩月,麻烦你们了。”
“跟我们客气什么?”林砚摆了摆手,“你住院那阵,我和周明轮流给你送饭,你妈还说要给我们发护理费呢。对了,你出院这事,没告诉其他人吧?”
我摇了摇头。这两个月,我几乎断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陈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语气里满是愧疚,说沈清辞已经把当初的误会跟他解释清楚了,是他没弄明白情况,才让我和沈知夏走到这一步。我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便挂了电话。
至于沈知夏……我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他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林砚和周明偶尔会提起他,说沈氏集团最近势头很猛,拿下了好几个大项目,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周明一个眼神打断。他们知道,沈知夏这三个字,是我现在最不愿触碰的伤疤。
车子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了市中心一家名为“星爵”的台球厅门口。这里和我印象中的台球厅完全不同,没有嘈杂的音乐和刺鼻的烟味,装修得简约而奢华,深色的实木地板,柔和的暖光吊灯,每张台球桌都隔着半人高的隔断,私密性极好。
“够档次啊,”我走进大厅,忍不住感叹道,“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舍得花钱了?”
“这不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嘛,”林砚拍了拍我的肩膀,“而且,今天这局可是周明请客,他最近赚了笔小钱,不宰白不宰。”
周明笑着瞪了林砚一眼:“就你话多。快走吧,包厢都订好了。”
我们走进预定好的包厢,里面放着一张标准的斯诺克台球桌,墨绿色的台桌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球杆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根台球杆。林砚走到球杆架前,拿起三根黑色的球杆递给我们:“看看,惊喜来了——野豹G5,特意托朋友从厂家订的,手感绝了。”
我接过球杆,入手沉甸甸的,木质细腻温润,杆身的纹路清晰流畅。野豹G5我早有耳闻,是职业选手都爱用的型号,木质坚硬,弹性十足,击球时的反馈感极佳。球杆的尾部刻着精致的logo,握把处缠着黑色的防滑带,贴合手掌的弧度刚刚好。
“还有这个,”周明递过来三个小巧的红色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红富士巧克粉,色泽鲜亮,质地细腻,“知道你以前打球最讲究这个,特意给你找的正品。”
看着手里的球杆和巧克粉,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以前。那时候,我和沈知夏经常一起来打台球。他的球技比我好,每次都能赢我,但他从来不会让着我,只会在我输了之后,笑着揉我的头发,说“陈屿,再练练,下次赢不了你,我可就没面子了”。
我们用的也是野豹的球杆,是他特意给我选的,说我的力道大,适合这种硬质地的球杆。他还会帮我擦巧克粉,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让我的心跳都漏跳一拍。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一想到他后来冰冷的眼神和狠厉的拳头,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拿起巧克粉,在球杆的皮头上均匀地擦了起来。
“发什么呆呢?”林砚拍了拍我的肩膀,“赶紧热身,今天咱们仨较量较量,输的人请晚上的饭。”
“好啊,”我笑了笑,拿起球杆走到球桌前,摆出击球的姿势,“谁怕谁,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这两个月可不是白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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