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房回来后，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敲击声密集而稳定，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在高速运转。只是偶尔，在他切换屏幕的间隙，晓晓能捕捉到他眉心间一闪而过的极度疲惫，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燃烧的、冰冷的火焰。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战场上。但晓晓知道，他正在为她，为他们，构筑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可能逆转局面的防线。“咕咚。”晓晓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稍微驱散了一些混沌的睡意。她不能睡，更不能垮。顾言在战斗，她不能只是被动地接受保护。她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再次打开那份他们共同准备的、本打算用于“像素核心”声明的详细创作过程梳理。文字是她写的，充满了情感和细节，但此刻看来，在对方如此凶悍的直接攻击下，显得有些单薄无力。她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深吸一口气，晓晓开始重新审视文档，试图找出任何可以加强、可以更直观呈现的证据点。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早期练习稿的扫描件上，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顾言，”她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那些……你找到的我高中时期的素描本扫描件，还有更早的吗？比如……初中参加市里绘画比赛的获奖作品？我记得有一幅《星空下的守望者》，主题和现在被指控抄袭的画，在‘守护’这个内核上有点异曲同工，如果能找到……”顾言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看向她。他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似乎在评估她这个提议的价值，以及她此刻的状态。几秒后，他简短地应了一声：“嗯。”然后，他转回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了另一个更深层、更早的备份文件夹。里面赫然出现了晓晓初中、甚至小学时期的一些画作照片和获奖证书扫描件！连晓晓自己都早已遗忘的、被母亲苏晴细心收藏起来的童年印记，竟然都被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数字化并整理归档了！“《星空下的守望者》，市级一等奖，时间戳是七年前。”顾言平静地陈述，同时将图片和证书扫描件拖入一个新的演示文稿中，“这个论据可以加入，证明你的创作母题和核心审美是一以贯之的，并非临时模仿。”他的效率高得惊人，并且立刻理解了她的意图，甚至想到了她没想到的层面——用时间跨度极大的作品来证明创作风格的延续性和独特性。
晓晓看着屏幕上那张稚嫩却充满灵气的画作，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热。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情绪，低声道：“谢谢……还有，对不起，连累你……”“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言打断她，语气依旧冷淡，但目光在她低垂的脑袋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微微缓和了些许，“集中精力，查漏补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接受她的道歉，也没有给予廉价的安慰，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她拉回战场。这种态度反而让晓晓振作起来。是啊，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责和恐惧的时候。她用力点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平板上，开始飞快地编辑文稿，将新的证据点融合进去，让整个澄清说明更加丰满、更有说服力。窗外的天色由墨黑逐渐转为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悄爬进会议室，在布满草稿纸和电子设备的桌面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就在这时，顾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接起，打开了免提。“顾言，是我，‘像素核心’的老张。”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你们提供的初步证据我们连夜评估了，很有力！尤其是创作时间线的完整性和笔触分析，非常专业。但是，仅凭这些，要完全逆转舆论，尤其是应对对方可能持有的……你们提到的那个‘潜在不利证据’，恐怕还不够。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能引爆话题的东西。”顾言的目光与晓晓对上，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老张说的“潜在不利证据”，显然是指对方可能窃取或伪造的、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比如断章取义的录音，或者合成的照片。“张主编，”顾言开口，声音沉稳得不带一丝波澜，“我们有一份关键录音，记录了对方负责人指示下属构陷晓晓的对话。虽然原始文件在昨晚的袭击中可能受损，但我们有备份。此外，我们决定改变策略。”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我们要求，将原定的网络声明，改为现场新闻发布会。今天上午十点，就在我们大学的报告厅。我们会当面出示所有证据，并接受现场媒体和同学的提问。”
此话一出，不仅电话那头的老张愣住了，连晓晓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现场发布会？这无疑是将自己完全置于聚光灯下，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万一……万一出现任何纰漏……“顾言，这太冒险了！”老张的声音带着担忧，“现场变数太多，如果对方派人来搅局……”“就是要他们来。”顾言的声音冷冽如冰，“只有把一切摊开在阳光下，才能让魑魅魍魉无所遁形。我们需要绝对的关注度，需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张主编，请帮我联络所有能到的媒体，尤其是之前报道过我们游戏、关注独立创作和校园事件的渠道。剩下的，交给我们。”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掌控力，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切。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老张斩钉截铁的声音：“好！有魄力！我这就去办！十点，大学报告厅，不见不散！”电话挂断，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晓晓看着顾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他的决断力点燃的、破釜沉舟的勇气。“顾言……”她轻声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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