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那如附骨之疽的寒意。林晓晓独自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微微发烫的U盘，仿佛它能给予一丝虚幻的热度。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行字和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却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视网膜上。「你以为他在帮谁？」顾言独自进入幻星科技大楼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决绝又陌生。他去做什么？谈判？妥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宣战，而她却毫不知情？一种混杂着背叛感、担忧和巨大不安的情绪攫住了她。刚刚在发布会上，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掌心滚烫，眼神坚定，几乎让她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磐石。可转眼间，这块磐石之下，竟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门被轻轻推开，顾言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发布会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窥探目光，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几乎凝滞的沉默。“吓到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在台上时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在走廊尽头秘密通话的人不是他。晓晓没有接，只是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邃的墨色中找出哪怕一丝裂痕。“那个彩信，”她声音有些发紧，将手机屏幕按亮，推到他面前，“是怎么回事？”顾言的目光扫过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雕虫小技。”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却又有一丝冰冷的怒意，“有人坐不住了，想在我们之间钉钉子。”他放下水杯，拉过另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双腿随意地交叠，姿态看似放松，但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我昨晚确实去了幻星。”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迂回。晓晓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她追问，指甲几乎要掐进U盘坚硬的外壳里。那U盘似乎更烫了，像一块灼热的炭。“去给他们一个‘机会’。”顾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像暗夜里出鞘的刃，“沈薇薇自信过头，以为拿到了核心数据就能高枕无忧。但她忘了，有些陷阱，是专门为过于自信的猎人准备的。”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雪松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刚才在走廊肯定抽过烟，为了提神，还是为了压抑某种情绪？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服务器里那份被标记为‘最终版’的设计稿，是个诱饵。”顾言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如同在部署一场精密的战役，“里面嵌入了特殊的追踪代码和逻辑炸弹。一旦他们未经授权使用这些数据，尤其是在他们的公开作品里，代码就会激活，不仅能反向追踪数据流向，还能在一定条件下触发，让他们的程序出现非致命但极其尴尬的错误。”晓晓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今天在发布会上那么镇定……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抄袭？甚至……是引导他们去抄袭那个‘诱饵’版本？”“不完全是引导，是预判。”顾言纠正道，眼神锐利，“沈薇薇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我太了解了。她急于证明自己，打压我们，拿到有‘晓晓’个人印记的核心数据，对她来说是双重胜利。我只是……为她铺好了最便捷的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紧握的U盘上：“至于这个，它发烫是因为里面的加密程序感应到了外部网络的特定攻击信号。我在里面存了真正能一击毙命的证据原件，包括沈薇薇与中间人的完整通讯记录、资金流水，以及她利用技术手段绕过你电脑防火墙的详细日志。现在，它正在记录所有试图远程破解或定位它的尝试。”真相如同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但晓晓心中的某个角落却依旧冰冷。“所以，你昨晚去幻星，是去……”“加固这个‘陷阱’。”顾言接话，眼神坦然，“确保他们会上钩，确保追踪代码万无一失。顺便，给某位还在摇摆的幻星高层，看看沈薇薇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干净’的证据复印件。内部瓦解，有时比外部攻击更有效。”他说的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无可挑剔。他所有的隐瞒和独自行动，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了更彻底地反击，为了保护她和他们的作品。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闷闷的？是因为他再次将她蒙在鼓里，独自承担风险？还是因为那种被他周密计划排除在外的无力感？
“顾言，”晓晓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在发布会上没有配合好，如果你的计划出了任何差错，我们会面临什么？我们的工作室，我们的《星骸》……”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在你所有的计划里，我是不是……只是你用来迷惑对手的一颗棋子？一颗需要临时被告知该怎么走的棋子？”空气仿佛凝固了。顾言看着她，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眸里，终于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被误解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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