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将街道照得透亮。顾言走在前面，步调刻意放慢，晓晓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宽阔的背上。他刚才那句“笨蛋，我是来找你的”还在她耳边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带着温度，熨烫着她悸动不安的心。回酒店的路并不远，但这段沉默的步行却仿佛被无限拉长。顾言没有再说话，晓晓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打破这微妙平衡。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了，像是一层薄冰在春日阳光下逐渐融化，露出底下涌动的暗流。酒店旋转门将外界喧嚣隔绝。踏入大堂的瞬间，空调的暖风扑面而来，与室外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顾言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上行键，动作流畅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晓晓注意到他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电梯厢壁光可鉴人，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顾言站在靠门的位置，晓晓则缩在角落，狭小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盯着楼层数字不断跳动，心脏也随之起伏。“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顾言侧身让晓晓先出，这个细微的礼节性动作却让她心头一暖。他依然保持着那份天生的绅士风度，即便在情绪波动时也不例外。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完全吸收，只有钥匙卡解锁的“嘀”声打破了寂静。顾言推开房门，侧身让晓晓先进去。房间已经由酒店工作人员整理过，床铺整齐，沙发上的毯子也被收走，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有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属于顾言的气息，提醒着晓晓那几个小时的亲密共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咔哒”的落锁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晓晓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如何自处。是该直接收拾东西离开，还是...顾言将她的背包放在沙发上，动作略显迟疑。他转过身，目光与晓晓相遇，又迅速移开，转向迷你吧台。“要喝水吗？”他问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比往常低沉几分。晓晓摇摇头，又意识到他背对着自己可能看不见，轻声道：“不用了，谢谢。”她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肩线紧绷，显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放松。这个认知给了她一丝勇气。“顾言，”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们...谈谈好吗？”顾言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水壶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倒好的水放在桌上，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她。“谈什么？”他问，眼神深邃难辨。晓晓咬住下唇，不知从何说起。谈昨晚的误会？谈今早的逃离？还是谈那句让她心跳失衡的“笨蛋”？“我...”她刚开口，就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顾言皱眉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表情微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是我...对，项目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下午的航班...”他边说边走向窗边，背对着晓晓。晓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又是工作，总是工作。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忽然觉得，如果现在不把话说清楚，等回到熟悉的环境，等一切恢复正常，他们可能又会退回到那种“兄妹”的安全距离，而今天早晨的微妙突破将不复存在。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恐慌。顾言结束了通话，转身时脸上带着歉意：“抱歉，是项目组的事，有个紧急问题需要我远程处理一下。”晓晓点点头，不知该作何回应。他看了看表，“我们还有三个小时去机场，你可以休息一下，或者...”他顿了顿，“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先去吃早午餐。”他的体贴一如既往，但晓晓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刻意的疏离。仿佛刚才在公园里那个失态的他只是一个幻觉，现在的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顾言。这种认知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晓晓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她看着他走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投入工作。那个背影挺拔而专注，仿佛已经将刚才的一切情绪波动都收敛起来，重新戴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晓晓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应该听话地去休息或者收拾行李，但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无声却强烈。顾言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晓晓：看，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那个有条不紊、理性至上的世界。
一种冲动突然攫住了她。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晓晓已经迈出了脚步。她穿过房间，走向那个专注工作的背影，脚步声在地毯上几不可闻，但她的心跳声却大得像是要震破耳膜。顾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没有回头。晓晓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处停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这个认知让她的勇气几乎溃散。但想到回去后可能又要面对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那种让她夜不能寐的 uncertainty，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举动。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顾言的背脊瞬间僵直。他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她，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讶和询问。“晓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一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都被晓晓抛到了脑后。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她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却无比清晰。下一秒，她做了一件大胆到让自己都震惊的事——她俯身抱住了他。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压抑已久的情感。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颈侧，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脉搏的跳动，急促而有力。顾言完全僵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晓晓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递过来，温暖而真实。这个认知让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害怕他会推开自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然后，她感觉到顾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但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着，呼吸由停滞变为深沉。“晓晓...”他再次唤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晓晓从未听过的情绪。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是将脸埋得更深，闷声道：“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她感觉到顾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背上。这个轻微的回应让晓晓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不知道这眼泪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释然，或者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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