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像一幅被骤然泼洒了浓烈色彩的油画,明亮、饱满,带着一种挣脱束缚后的自由气息。压抑了整整三年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畅快。为了庆祝孩子们顺利度过人生大考,也为了弥补重组家庭后未能好好度过的时光,林母和顾父一拍即合,决定组织一次为期五天的海滨家庭旅行。这个决定让林晓晓兴奋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长这么大,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去海边旅行过。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以“家庭”为单位出远门。她偷偷幻想着碧海蓝天、沙滩椰林,以及……和顾言并肩看日出的场景。
出发那天,天气格外的晴好。天空是那种澄澈的、毫无杂质的蓝,阳光热烈却不灼人。林母细心周到,准备了一大箱零食和必需品;顾父则负责规划路线和驾驶,稳重的脸上也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顾言话依旧不多,默默地帮林晓晓把那个贴满了卡通贴纸的、略显笨重的行李箱搬上车后备箱,期间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迅速移开视线,空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车子行驶在通往海滨的高速公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飞驰。林母坐在副驾驶,和顾父聊着天,时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林晓晓和顾言并排坐在后座。
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微妙的尴尬,林晓晓正襟危坐,目光盯着窗外,不敢乱瞟。但随着旅程深入,窗外逐渐出现连绵的丘陵和成片的风力发电车,她的注意力被吸引,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会指着窗外某处有趣的景致,小声地跟顾言分享。“哥,你看那边!好多大风车!”顾言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淡淡地“嗯”一声,但眼神却是柔和的。有时林母回头跟他们说话,顾言也会简短地应答几句,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感,在家人环绕的温馨氛围里,似乎融化了不少。林晓晓偷偷观察着他,发现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嘴角的线条也不再那么紧绷。一种安心的、暖洋洋的感觉,在她心底缓缓流淌。这就是“家”的感觉吗?有妈妈的唠叨,有顾叔叔的沉稳,还有……身边这个看似冷漠实则细心的“哥哥”。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海边度假酒店。酒店就建在海滩边上,推开窗就能看到无垠的蔚蓝大海和金色沙滩,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夏日独有的自由味道。林晓晓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向海滩。放下行李,稍作休整,四人便来到了沙滩上。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林母像个孩子般兴奋,拉着顾父在沙滩上散步,捡贝壳,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顾父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看向林母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情。林晓晓脱了鞋子,赤脚踩在细软微凉的沙子上,感受着海浪一次次漫过脚踝又退去的轻柔触感,发出满足的叹息。她回头,看见顾言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没有像她一样玩水,只是安静地看着大海,落日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海风吹乱了他细碎的黑发,白色衬衫的衣角轻轻飘动,此刻的他,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干净与柔和。“哥,海水好舒服!你也下来试试嘛!”林晓晓转过身,朝他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媚。
顾言的目光从海面移到她身上,落在她沾着水珠的小腿和愉悦的笑脸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脱下鞋袜,卷起裤脚,走到了她身边。冰凉的海水漫过脚面,他微微蹙了下眉,但很快便适应了。两人并肩站在浅浅的海水里,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周围有其他游客的嬉笑声,但仿佛都被隔绝开来,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宁静。“真美啊。”林晓晓轻声感叹,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顾言低低地应了一声。一阵稍大的海浪涌来,林晓晓没站稳,惊呼一声向后踉跄。下一秒,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是顾言的手。他的手心很烫,透过薄薄的防晒衣面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林晓晓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指微微收紧的力道。海浪退去,他却并没有立刻松开手。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渐暗的暮色里,海风缭绕着,带着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
林晓晓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荚香,混合着海水的微咸,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味道。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侧脸上的、专注的目光。那一刻,时光仿佛变得缓慢而绵长。远处的父母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那片无边无际的、温柔吞噬着夕阳的大海。“咳。”最终还是顾言先松开了手,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耳根在暮色中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小心点。”“哦……谢谢。”林晓晓声如蚊蚋,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跳。晚餐是在酒店附近的一家海鲜大排档解决的。露天的座位,头顶是星星点灯的灯串,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林母和顾父心情很好,还开了瓶啤酒。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香气四溢。林母不停地给顾言夹菜,顾父也难得地跟顾言聊起了他未来的专业选择和大学生活,气氛融洽温馨。林晓晓埋头啃着一只椒盐皮皮虾,嘴角沾上了些许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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