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线”事件后,林晓晓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尽可能避免与顾言在同一时空出现。她像一只警惕的、竖起绒毛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规划着自己的活动路径,用耳朵时刻监听着隔壁的动静,以此决定自己何时出房门,何时去厨房,甚至何时去卫生间。这种刻意的躲避让她身心俱疲,但效果显着。整整两天,除了在饭桌上不可避免的、沉默的共处时光外,她成功地将与顾言的直接交流次数降到了零。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仍在涌动。那条黄色的胶带依然刺眼地贴在卫生间洗漱台上,而顾言的漱口杯,自那次“边界试探”后,便规规矩矩地待在他自己的区域内,再未越雷池一步。这种过于严谨的遵守,反而让林晓晓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周日晚饭后,林晓晓摊开一套数学模拟卷,准备进行每周的“自我凌迟”。高三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无法真正安心享受这最后的假期。看着满纸的函数和几何图形,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混乱且毫无头绪。挣扎了半小时,选择题靠蒙,填空题靠猜,后面的大题更是干净得如同她的脑回路。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她哀叹着将脸埋进卷子里,闷声嘟囔:“老天爷,给我换个脑子吧,或者……派个天使来救救我吧!”
就在她自怨自艾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这个时间点,妈妈和顾叔叔通常在看电视,会是谁?林晓晓疑惑地抬起头:“请进。”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那座她极力躲避的“冰山”——顾言。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平板电脑的东西。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却丝毫没有融化他眉眼间的清冷。林晓晓瞬间绷直了脊背,像只进入戒备状态的小动物,下意识地将面前惨不忍睹的数学卷子往书本底下藏了藏,语气带着明显的警惕:“有事?”顾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略显慌乱的动作和桌上露出的卷子一角,没有戳破,只是迈步走了进来。他的房间就在对面,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踏足她的领地。
林晓晓的房间充满了她的个人色彩:墙上贴着几张她自己的画作,色彩大胆奔放;书架上除了课本,更多的是漫画书和画册;床上还扔着几个可爱的玩偶。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柔软的、充满想象力的气息,与顾言那间只有黑白灰、整洁得像样板间的房间截然不同。顾言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掠过,最后落回林晓晓身上。他将手中的平板递过来,屏幕是亮着的。“爸和苏阿姨让我帮你看看学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是自愿还是被迫,“这是你开学后的作息建议表。”作息……表?建议?林晓晓愣愣地接过那个冰冷的平板电脑,目光落在屏幕上。只一眼,她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根本不是“建议表”,这分明是一份“魔鬼训练营日程”!屏幕上的表格密密麻麻,时间精确到分钟。
从清晨5:30起床,到晚上11:30睡觉,除了吃饭、上学、放学路上的时间,几乎每一分钟都被安排了具体的学习任务。晨读英语,午休刷理综选择题,晚自习分科目专项训练,甚至连睡前十五分钟都被安排用来“回顾错题”!更可怕的是,周末!周末竟然也被排满了!只有周日下午有可怜的三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林晓晓看得头皮发麻,手指尖都凉了。这真的是人类能执行的作息吗?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你制定的?”“嗯。”顾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根据你的基础和目标院校往年分数线做的初步规划,后续会根据模考成绩调整。”调整?意思是还可能变得更变态?!林晓晓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之前还觉得顾言只是性格恶劣,现在她确定了,他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恐怖分子!“我……我不需要!”她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平板塞回给顾言,语气激动,“这是我的高三,我有我自己的节奏!”“你的节奏?”顾言接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调出另一份数据对比图,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上次期末考的全市排名,以及你目标院校A大美院去年文化课的最低录取线。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差距是125分。”125分!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晓晓心上。她知道有差距,但没想到差距这么大!A大美院是她的梦想,可如果文化课过不了线,一切都是空谈。难堪和焦虑瞬间淹没了她,让她脸颊发烫,哑口无言。顾言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和咬紧的嘴唇,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声音低沉了几分:“时间是固定的,效率决定结果。如果你觉得无法执行,可以放弃A大,选择要求更低的学校。”“谁说要放弃了!”林晓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不就是一张破表吗!我做就是了!”激将法对她永远有效,尤其是涉及到她的梦想时。她可以抱怨,可以害怕,但绝不会轻易认输。顾言转过头,重新看向她。少女因为激动,脸颊泛着红晕,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恼了的小豹子,充满了不服输的生机。这与他平日里看到的、大多数面对成绩差距时或沮丧或认命的同学截然不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将平板轻轻放回她的书桌上。“明天早上5:30,晨读,英语必修一单词第一单元。”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朝门口走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更让林晓晓崩溃的话:“今晚早点睡。明天开始,我会监督你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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