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用音量震慑，再用道理说服，最后用礼节施压。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短暂的沉默后，记者们开始窃窃私语。声音很轻，像蜂群低鸣。有人开始打电话请示上司，有人开始和同行商量，有人开始翻看笔记本重新组织问题。
远介直起身，站在台阶上，静静等待着。
三位记者走上前来，两男一女。东京日报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米花新闻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干练女性，新宿新闻报的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笑容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三分整。
远介抬起了头。
“请。”他说，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东京日报的记者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很沉稳，带着纸媒记者特有的书面化腔调：“高桥先生，感谢您接受采访。我是东京日报社会版的记者，佐藤健一。”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得像鹰。
“能否请您详细介绍下，您与警视厅合作的‘米花町城市智能安防数据分析集成系统’的详细功能，以及这一系统将对广大市民造成的影响呢？”
问题抛出来，很官方，很正式，但底下藏着陷阱——“详细功能”涉及警务机密，“对市民的影响”可能引发隐私担忧。
远介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不是开心的笑，是一种“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问”的了然笑意。
“佐藤记者，”他说，声音平稳得像在朗读教科书，“首先，你这是两个问题。”
佐藤健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抱歉，那么请您回答第二个——”
“但我可以一起回答。”远介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扫过佐藤健一，扫过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镜头，扫向更远处那些透过窗户观望的上班族。
“关于详细功能——”他的语速放慢了一些，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涉及到具体的警务工作细节和核心技术参数，属于警视厅与未来视界事务所的商业合作保密范畴。根据双方签署的协议，恕我不便透露。”
他顿了顿，让“保密范畴”这个词在空气中沉淀。
“至于这一系统对居民的影响……”
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点，不再是刚才那种冷静的陈述，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宣讲的、富有感染力的语调。
“我们都是守法公民。”
“我们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
“相关的技术，”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不但不会对居民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会极大地维持好现有的公共秩序与社会治安。”
他向前微微倾身，这个动作很细微，但让所有镜头都不由自主地拉近了一些。
“它将帮助警方更快地定位犯罪高发区域，更精准地部署巡逻警力，更有效地预防潜在犯罪。”
“它将通过数据分析，识别出需要特别关照的弱势群体——比如独居老人、夜间工作的女性、放学独自回家的孩子——并为他们提供更及时的安全保障。”
“它将整合交通监控、公共设施监控、商业区监控等多个维度的数据，形成一个立体的、动态的、智能化的安防网络。”
远介的声音在这一刻达到了某种情绪的峰值。
“给全体民众一个更好、更安全的社会环境——”
他停顿了一拍。
“——这也是身为一名侦探，身为一家株式会社的社长，对社会！应有的贡献。”
话音落下，现场有几秒的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带头，响起了一阵掌声。开始只是零星的，接着越来越多，最后连那些原本冷眼旁观的记者，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远介没有笑，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接受。
“问题回答完毕。”他说，目光转向第二位记者，“请下一位。”
米花新闻的女记者立刻上前。她的动作很快，语速更快，像一台训练有素的提问机器。
“高桥侦探，我是米花新闻的村上亚美。由于您的媒体传播途径中，有太多与工藤新一高度相关的话题——从最初的米花电视台的专访批判，到最近的怪盗基德真容事件，怪盗基德的真面目与工藤新一有着高度相似性？——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与工藤新一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一补充让问题的尖锐程度翻了一倍：“请详细回答这个问题。这对米花町的群众，以及所有支持您的粉丝来说，很重要。”
远介看着她，看了整整三秒。
然后，他笑了。
那不是应对媒体时的职业假笑，也不是刚才宣讲时的激昂笑容，是一种更复杂、更意味深长的笑。
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但眼睛深处，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情绪在流动。
“这位记者，”他说，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到记者们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听清，“我与工藤新一之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的脸，试图捕捉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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