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家的“谢礼”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清泉镇荡开了一圈不小的涟漪。
苏家木匠铺子的名声,因着那位致仕老大人的一句夸赞和赵管家的亲自送礼,悄然发生了变化。以往,苏秉忠接的多是修补家具、打制寻常桌椅箱柜的活计,如今,竟也开始有镇上的富户、乡绅人家寻上门来,指定要做些“精巧”、“别致”的物件。
苏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刨花飞舞得比以前更密,空气里弥漫的桐油和清漆味也愈发浓重。苏秉忠常常忙到月上中天,虽疲惫,腰杆却挺得比以往更直,眼神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孙巧莲的精明算计,此刻全用在了打理这骤然增多的活计和人情往来上。她算料算得极精,与人讨价还价时嗓门依旧亮,却多了几分底气。对待苏墨,偶尔瞥见她蹲在院子里“玩”木屑,也不会再轻易呵斥,有时甚至会嘀咕一句:“玩归玩,别磕着碰着,你那手……金贵着呢。”——她隐约觉得,自家这突然起来的好运道,似乎和这个小女儿那日的“胡话”脱不开干系。
最忙碌的,除了苏秉忠,便是苏翰章。他白日里帮着父亲打下手,刨、锯、凿、磨,手艺以惊人的速度精进着。到了夜晚,他便就着昏黄的油灯,温习课业之后便将白日里苏墨那些“无意”间的话语,以及他自己观察思考所得,用工整的小楷仔细记录在一本粗糙的纸簿上。他时常拉着苏墨,名义上是“陪哥哥说说话”,实则是旁敲侧击地探究那些“梦中学问”。
“三妹,老爷爷可说过,为何桥洞多是圆的,或是拱的?”“三妹,老爷爷摆木头房子时,地基要怎么弄才不怕地动?”“老爷爷用的尺子,和咱们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墨心中欣慰,便借着孩童的嬉戏,用树枝在地上画图,用泥巴捏模型,将最基本的力学原理、几何知识、甚至一些简易的测量方法,一点点“灌输”给这位求知若渴的二哥。苏翰章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眼神越来越亮,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这绝不是一个寻常孩童,甚至不是一个寻常老木匠能梦到的知识。但他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只是将这份惊疑与感激深埋心底,归结为天赋不再纠结,也转化为更努力的学习和实践。
这日,镇上最大的茶商李家派人来请苏秉忠,说是城郊别业的一座临水亭榭,年久失修,想要重新修缮加固,点名要“赵员外家那种精巧结实的手艺”。
这活儿难度不小,水榭部分柱基已被水汽侵蚀,既要保持原有风貌,又要加固结构,还要考虑临水的防潮防腐。苏秉忠心下有些打鼓,但想着家中日渐好转的光景,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他带着苏翰章去实地查看了几次,画了图样,做了预算,却总觉得方案不够完美,迟迟不敢动工。
夜里,父子俩对着图样发愁。孙巧莲看着预支的定金,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嘴里叨叨着:“这可不能搞砸了,砸了招牌不说,李家咱们可赔不起……”
苏墨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图样。水榭的结构在她眼中清晰无比,问题一目了然——原有的基础加固方案过于保守,未能根本解决受力问题,且防腐处理过于简单。
她蹭到苏翰章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二哥,亭子泡在水里,腿腿会不会烂掉呀?”
苏翰章心中一动,柔声道:“三妹有什么好法子吗?”
苏墨歪着头,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梦里的老爷爷说……可以用大石头砸下去做脚脚,水里泡着的木头,要刷……刷很多很多遍黑色的油,还要用铁条捆紧紧的……”她断断续续,将深基础、重防腐、以及简易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理念,用最幼稚的语言包裹着说出来。
苏秉忠起初只当童言童语,但听着听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拿起图纸,对照着女儿的话沉思。
苏翰章更是立刻拿起炭笔,在草稿上飞快地勾画修改。他悟性极高,很快理解了苏墨话语中超越时代的核心概念。
“爹!三妹说的……似乎可行!”苏翰章声音带着激动,“打下更深更实的石基,分担承重。木材用桐油混合石灰反复浸刷,关键连接处,或许可以尝试嵌入烧红的铁箍冷却紧固,虽不及铁条,但也能极大增强节点强度!”
苏秉忠看着儿子修改后明显更稳妥、更大胆的图样,又看看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儿,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重重一拍大腿:“就……就按这个试试!”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再问“老爷爷”的细节。有些事,心照不宣。
苏家父子带着新的方案与李家人商议。李家管事听了这闻所未闻的“深基铁箍”法,将信将疑,但看着苏翰章条理清晰的分析和图样,又想到赵员外的多宝阁,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工程进展颇为顺利。当那座焕然一新、稳固异常的水榭亭亭玉立于水波之上时,李家人满意至极,工钱结得爽快,又额外封了一份红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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